祝国军哪里还敢跟祝青柃动手,一个闪身进了门,门却被人硬生生抵开,他也被人揪着领子甩出了门。
“起来吧。”
其中一个伸手去拉祝青柃,祝青柃重重打开他的手,颤抖着说:“谁让你们这么对我爸妈的?是段寻麟......是他!是他害我爸妈避我如蛇蝎,是不是!”
“段先生是在为你出气。”
男人平静地叙述,“他们生了小孩,就抛弃了你重病的姐姐和你,他们早就不配当你的父母了。段先生给你找了新家,是为你好,你为什么......”
他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响亮的一巴掌。
“我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祝青柃咬牙切齿道,“打他的电话,我现在就要跟他说话!”
只靠自己也解决不了,男人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段寻麟打电话,铃声响了停,停了响,打了十多个,那边也没人接。男人示意其他几个也打,也是同样的结果。
“段先生在忙。”男人说,“你先起来。你要是受伤了,段先生会生气的。”
祝青柃不动,只说:“滚。不准再靠近我爸妈,滚回蓝毗那去!”
段寻麟曾经给他们下过令,祝青柃说的,就等于他说的。到这一步,他们的任务也结束了。男人挥挥手,带着人坐车离开。
看那一群煞神走了,祝国军也没什么好怕的,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唾沫说:“果然是你带来的脏东西!他们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你也滚吧,你不是我们的孩子,从来都不是。”
“爸......”
即使祝福儿跟他说过几遍,潜意识已经有了记忆,可亲耳听到,他还是痛不欲生。他想到面黄肌瘦的姐姐,忍不住质问,“好,好。我不是祝家的人,那我姐姐呢?你们又为什么不救她,害她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反正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花那冤枉钱干什么?那是癌症,治不好的,必死无疑!”
祝青柃愤然起身,泪水化作冰霜,结在他痛苦扭曲的脸上:“你们、你们......不救她,还要诅咒她,你们还有人性吗?!”
“老子给她取名祝福儿,是要她祝福我们生个儿子出来,谁知道她也是丧门星!钱都是我辛辛苦苦赚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算什么东西!”
祝国军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滚,你滚!老子不想再看到你!你再来我家,我就打断你的腿!滚啊!”
“世上竟然还有你们这样恶心的父母,我真是开了眼了。走,青柃我们走!”
蒋老师听不下去了,上前拉着还想说什么的祝青柃强制离开。她在祝青柃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祝青柃什么都听不见,他的感官似乎全被软绵绵的棉花堵住,胸腔里只有他哀凄绝望的悲鸣和何芳和祝国军那些刀子一样的话,一刀刀割着他的心。
他麻木地接过蒋老师递来的碗筷,机械地吃完饭,再木讷地回到房间躺下。不怎么软的床铺此刻却如泥沙一般包裹他,嗅着他悲伤的气息肆意吞噬他,拽着他陷入更深的梦魇深渊。
他好像躺在一条河里,也许是石头,或者是一颗水生植物,水冲开他,在他身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他感觉不到痛,只想沉沉睡在其中,不要有人打扰。突然,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也被这样的巨浪卷了进来,她流过他,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伸手奋力要去抓,什么都没抓住,只有一抹飘逸的裙摆从他手指溜走。他望过去,女孩是躺在水面,一身素白,水流那样急,她却平稳地,安详地睡在水上。
来不及了。
已经死了。
祝青柃刚要再躺回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身体猛地一颤,他瞬间惊醒:“姐!”
滚烫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他疯了一样掀开枕头被子找手机,可手机已经被水冲走,他昨晚也没有打电话回去,这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他慌张地打开门,到隔壁蒋老师的房间门口敲了敲。蒋老师打开门,看着憔悴又满脸泪痕的祝青柃,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打个电话,老师,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祝青柃尽量使自己平静,不要自乱阵脚,诅咒祝福儿。
蒋老师松了口气,把手机递了过去。
祝青柃一个一个数字地输进去,拨过去是忙音。他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核对每一个数字,确认无误再打,依旧没有回应。
应该是他记错了祝福儿的手机号,一定是这样。他删光数字又重新输上一串,打过去也没有回应。
崩溃的音节从他唇齿间溢出,他不断重复拨打段寻麟的电话,对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大叫:“段寻麟、段寻麟……段寻麟!”
蒋老师不明所以,伸手抱住浑身颤抖的祝青柃,说:“青柃你冷静点,有什么事你跟老师说,不要着急。”
祝青柃哽咽着,结结巴巴道:“我姐姐……我姐姐,老师,我要回锦城,我现在就要回去,可以、可以吗?”
“回,回,我们现在就回去。”
蒋老师看祝青柃这样,也没法再带他去参加会议,放他一个回锦城指不定要出意外,她也收拾了东西,带着祝青柃快马加鞭回锦城。
到了医院门口,他说什么也不要蒋老师再跟去。已经在老师面前出太多丑了,他不想再让老师看到他人生的一地狼籍。
于是他一个人走进医院大门,血色的残阳洒在他身上,照得他眼眶越发红得吓人。路并不长,但他每一步都走得蹒跚沉重,进了电梯,方方窄窄的电梯间像棺材似的,装着他这个活死人,往楼顶送。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楼道上没有开灯,连祝福儿住的那间也没亮灯,好像这一楼从来就没住过人,又或者他摁错了电梯,往下到了太平间。
他僵硬地往祝福儿房间去,站在黑漆漆没亮灯的门口,他抬起手,就那么停在空中,怎么也放不下去。
不,不行。
他不行的。
他收回了手,转身去往他和段寻麟住的房间,那里也没亮灯。他刚握上门把手,黑黝黝的房间里传来几声虚无缥缈,却压抑痛苦的抽泣声,隔音效果那么好,他还是听清了
是段寻麟的哭声。
第72章
他无法面对,段寻麟也做不到。
听着门里的哭声,祝青柃没有昨天在祝国军夫妻二人面前那样剧烈的情绪,他觉得他已经死掉了,眼睛被眼泪淹死了,嗓子被哀嚎撕扯死了,他才像一块死沉沉的石头,什么都感觉都感受不到,唯有泪两行,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