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段寻麟已经跟着孙胜挖了三年矿，他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跟着孙胜生活，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他已经长开了，十八岁的少年风华正茂，在矿山上吸引了不少少男少女的目光。

火热的太阳下，他被晒得发黑的手臂肌肉紧实又漂亮，汗珠从他英气标致的脸庞滚落，他抬手擦去，专心致志地继续挖矿石，把一旁心不在焉的人迷得越发春心萌动，滚烫的太阳不在天上，全在他们心里，烫得他们面红心跳。

他视而不见，孙胜却看在眼里，他仔细打量着那些怀春的少女，但怎么挑拣，也找不出一个能配得上段寻麟的。

在他眼里，段寻麟不像段万钧，除了眼睛，处处都长得像唐丽莉，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他琢磨着要给段寻麟找门好亲事，段寻麟志不在此，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只想赚钱给他花。

段寻麟以为他们会一直在矿山上干到老，这天矿山老板突然发出通知，说昨天挖出来的金绿宝石昨夜被偷了，让他们去空地集合进行搜身。

人刚聚到空地，老板的手下就带来了小偷的下落。

老板闻言色变，随即计上心来，拿着喇叭大声宣布：“偷宝石的人往西南方的山林跑了，矿山上的人谁能帮我追回金绿宝石，奖十万人民币！”

人群立即一哄而散，通通往山林跑。段寻麟也跃跃欲试，孙胜却一把拽住他，严词厉色道：“敢偷宝石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不准去！你老实待在我身边。”

孙胜总是不敢做冒险的事，所以错失了很多次发财的机会，他太规矩办事，这样的人是赚不了钱的。

段寻麟明白孙胜的担忧，可他只想多赚点钱给孙胜用，今年听说他弟弟家的女儿考上了名校，爷爷奶奶老了，生了病，家里过得十分拮据。

他问过孙胜为什么不回国，回国怎么样也赚得比在这里多。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自己跟自己较劲呢。在蓝毗那赚不到大钱，我死也不会回国。”

人总是换着法子折磨自己，随着年龄渐长，折磨的花样也多种多样，譬如孙胜，譬如他的妈妈唐丽莉，明知道段万钧是当代陈世美，躺在病床上忘记了他儿子叫什么，却记得段万钧是怎么抚摸她的头发，一遍遍重复那机械性的动作，麻木不仁。

他不想再有什么遗憾，所以他没听孙胜的话，趁人群乱做一锅粥，佯装被人群冲散，随即混入人群，往山林跑。

段寻麟年轻又灵活，很快甩开了身后的人，深入山林，在一个山洞附近发现了内讧的四人。

“什么人！”

有人眼尖发现了他，段寻麟抄起身边的树枝，几下剃去树叶，冲四人劈去。

“敢跟老子们抢东西，你小子找死！”

“把宝石交出来！”

段寻麟脖颈处青筋暴起，窜到太阳穴，他敏捷地躲开四人的围攻，凶狠地盯着面前又攻上来的人。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四人没空再跟他周旋，拔出了刀，面露凶光，直朝段寻麟砍杀而去。

段寻麟灵敏地躲开，抬脚从瘦高男人衣兜里踢出了宝石，一把握住那颗绚丽的金绿宝石，还来不及兴奋，身旁刚被他踹飞的矮胖男人手起刀落，段寻麟左手一凉，一滩鲜血迅速淹没金绿宝石，剧烈的疼痛从切口处钻进他的眼睛，疼得他目眦欲裂，哀嚎不止。

“妈的！捅死他啊！切掉他的手指多便宜他，我来！”

段寻麟的心突突直跳，他抓起鲜血中的金绿宝石放进衣服里，没看地上那两根血淋淋的断指，红着眼怒吼着杀出了一条生路，纵身跳下山坡，直往矿山逃。

快到矿山时，他失血过多，就快要精疲力竭，日光白得刺眼，面前冲来一个人，他也看不清。

“你这孩子！你”

孙胜刚想斥责，紧抱住人，低头却看见段寻麟血糊糊的手指，他哆嗦着嘴唇，话全哽在喉咙里，只有呃呃的断音。

“没事，叔，我没事……”

段寻麟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被他的血染得看不出色彩的宝石，强颜欢笑道，“我抢回来了，我们有钱了，有钱了……”

第43章

这时候段寻麟又希望自己是有钱人，希望自己能够给孙胜更多，不用让他看自己为了钱这么狼狈。

到底还是年纪轻，见到可以依靠的长辈，段寻麟咬碎在唇舌间的哭嚎随着尾音流出，蜷缩在孙胜怀里哭得叫人心碎。

“别管宝石了，我们先不管宝石……”孙胜背起段寻麟，背着他往矿山上的医务室狂奔，一遍遍重复，“只此一次，下次再也不许了，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听到了叔……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了……”段寻麟搂紧孙胜的脖颈，虚弱地回应。

孙胜踹开医务室的门，着急地大叫：“医生，医生在哪？快来看看我儿子，快！”

医生从睡梦中惊醒，掀开帘子走到病床边，看见段寻麟鲜血淋漓的左手，急忙问：“断指呢？把断指拿来才能接回去！”

孙胜扶着段寻麟的肩，摇晃着让他保持清醒：“寻麟，你的指头呢？指头在哪，叔去帮你拿来。”

“在山洞那，在那里……叔别去了，我怕他们还在那，别……”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手指断了以后生活会不方便，还得看别人眼色，别说了！你老实待着这里，叔去把断指给你找回来。”

段寻麟也没有力气阻拦一意孤行的孙胜，只能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流眼泪。他悄悄把宝石和妈妈的玉镯一起放在颈间挂着的荷包里，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进入他的体内，他抵不住困意，陷入沉睡。

等他再醒来，天已经黑了，孙胜还没回来，床边却坐着长得尖嘴猴腮的矿山老板，此刻正笑眯眯看着他，关切地问：“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跟医生说啊。”

段寻麟斜眼看了下桌上的水杯，老板手下立马殷勤地倒了水，喂给段寻麟喝。

“谢、谢谢。”段寻麟说。

“我们抓住了那四个小偷，他们说宝石被你拿走了，是我该谢谢你，你帮我追回了宝石，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老板抚掌大笑，“你可真是个有勇有猛的好小子！不错不错，以后大有前途。那么……宝石在哪？”

段寻麟问：“答应的奖金？”

矿山老板哎呀了一声，说：“十万人民币也不少，明天才能送上山来，你先把宝石交给我，你在这里做这么久的工，我还能骗你嘛？”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见不到钱，我不会把宝石拿给你的。”

看段寻麟不好骗，老板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可窗外全是贴着窗户看热闹的人，他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脚，于是他哈哈笑了几声，说：“好好好，等明天钱送来了我再来找你啊，你好好休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