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转身就变了脸色，出门呵斥屋外的人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众人一哄而散，里面的段寻麟也暗自松了口气。他真怕老板上手抢，凭他现在这样，不止白送了两个手指，说不定还要命丧黄泉。

孙胜还没回来，他没了睡意，点滴打完，他起身下床，打算去找孙胜。他趴在窗边等老板房屋的灯灭，确认没有人在外看守，他才开门出去。

路过矿井，从小路岔进山林，刚拉开树枝，面前突然出现一团黑影，段寻麟厉声问：“谁？”

“寻麟？我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医务室吗？”孙胜拉住段寻麟的胳膊，没好气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叔叔说的话都不听了？”

“真不会了。”

看到孙胜平安，段寻麟被训斥也乐呵，跟着孙胜跳下山坡，说，“这真是最后一次了。”

孙胜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段寻麟的头发，带着他往回走。

刚走到矿井附近，林中传来沙沙的声响，段寻麟立马警觉，他猛地把孙胜拽到身旁，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林中飞出，段寻麟迅速弯腰捡起匕首，怒声道：“滚出来！”

“干嘛这么剑拔弩张。”

老板从暗处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五个骠肥体壮的保镖。他挥了挥手，等手下将段寻麟和孙胜团团围住，他才继续道，“把金绿宝石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马。”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帮你拿回金绿宝石就给奖金吗？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孙胜把段寻麟护在身后，语气放柔，“人不能够忘恩负义，做老板的更是要金口玉言，不能……”

“我呸！”

老板打断孙胜的话，“老子要是像你这样愚蠢，还发什么财，赚什么钱！都拿去做善事好了！这金绿宝石是要献给未来当国家首脑的什芭盟的，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把宝石交出来，存心刁难我！给我上，抢回金绿宝石！”

“等一下！我会把宝石交给你，但你得先让孙叔安全离开。”

段寻麟面色骤冷，漆黑的蛇瞳立时森然，“否则的话，我跟你们同归于尽，也绝不交出宝石！”

“成交。”

老板打了个响指，站在孙胜身边的人让开道，示意他走。

“寻麟，不……”

“走！”段寻麟推了一把孙胜，“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你还有家人，他们都需要你，快走啊叔！你又不是我爸，别管我了！”

话不是什么好话，孙胜木木地看着还没自己高的少年，此刻身姿伟岸，他也只能仰望。他想着二十多年没见的父母和弟弟，狠心往前走去。

段寻麟收回目光，手伸入衣服里拿出宝石，刚要递到老板手中，孙胜的声音忽然在夜色里如惊雷炸响：“我操/你妈的！老子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给你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子为了帮你抢回宝石手指都断了两根，你现在还要害我们的命，我操/你妈的！”

孙胜抱着一根粗木，将两人撞进了一旁的矿井中，老板和其余三人要逃，他又狠狠地把另外三个保镖打进矿井中，最后他一步步逼近那吓尿了的老板，血红的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你个龟孙子，去死吧！”

他丢掉粗木，上前紧紧钳制住瘦小的老板，扭头看着被眼前剧变吓呆的段寻麟，颤声道，“你把宝石交给他，他也不会让我平安离开矿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我是老实，但不是蠢，更不会用我儿子的命去换自己苟活！寻麟，带着宝石快逃！你的两根手指比这个破宝石珍贵多了……回家带走我给你存的娶老婆的钱离开蓝毗那！不要再不听我的话了，跑啊！跑！”

“不、不……不！我们一起走，把他推下去，我们一起走！”

“我走不了！”孙胜咆哮道，“我杀人了，杀人了……矿井会爆炸，马上就要爆炸了！寻麟，我的儿啊……下辈子，我们做一对真正的父子吧。”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抱着那晕死的老板纵身跃进了矿井中，段寻麟崩溃大叫：“爸……爸！爸！”

一声又一声爸，淹没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剧烈的爆破强度将段寻麟震飞，咕噜噜从怪石嶙峋的矿山滚落。

一片破旧的衣角缓缓飘落到段寻麟手心中，居住区已经亮起了灯，段寻麟痛得无法呼吸，嘴里全是血腥味，他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流着数不尽的泪，拖着满身血污的身体，一瘸一拐消失在黑夜里。

第44章

满街都张贴着首脑候选人以及其他当政的官员画报，段寻麟在最显眼的地方看见了矿山老板说的什芭盟。

他实在走不动了，躲到一颗茂盛的榕树后，蜷缩在角落里紧攥着怀里的金绿宝石，在思考要怎么处理。

矿山的情况他不清楚，但如果他们发现他没在那堆四分五裂的尸体里，说不定就会猜到宝石在他身上。一群人虎视眈眈，情况会更加危险。在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之前，他必须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丢掉。正思维混乱时，公示墙前走来几人，将卷边的海报压平，出声打断了段寻麟的思路。

“今年要不是什芭盟背信弃义，联合独吉亚陷害阿莱森部长，这次候选人怎么会是他！”

“阿莱森部长也没想到自己负责的内容被偷换了吧。他对国外市场不熟悉，时间那么短，决策出了问题，直接导致财政收入断崖式下跌，这些都得算在他头上，怎样也没办法竞选了。”

“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好鸟？”一道极其鄙薄的声音响起，“人家政治博弈，受伤的都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他妈的，你们在这里为他愤愤不平，人家记得你是谁？他才不关心自己有没有入选，人家只在乎昨晚爆炸的那座矿山上，那颗要送给什芭盟当贺礼的金绿宝石去了哪。”

“听说那颗宝石品相绝顶好，上面的人都争着抢着要呢。派去救援的人鱼龙混杂，都想打探消息带回去给他们主子。听说，我听说啊，那宝石早就被带下山了。”

听到这里，段寻麟屏住呼吸不敢动，心脏怦怦直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被他们抓到之前，用这颗金绿宝石向什芭盟或者阿莱森换自己的一条命。

可该选谁？

什芭盟已经是首领候选人，宝石本来就是要给他的，现在奇异失踪，如果他把宝石送过去，说不定会和在矿山的遭遇一样；阿莱森和什芭盟不对付，送给他，他也能借此出一口气，凭着这口气，他应当不会为难他，留他一条命。

段寻麟冷静分析了一番后，等外面的人走远，他走出来找到阿莱森的联系方式，拿出破烂的按键手机拨了电话过去，简明扼要道：“我有你想要的东西，地址给我，我来见你。”

那边沉默片刻后说了个地址，段寻麟收起手机，擦掉脸上干涸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热风窜进他满是鲜血的喉咙里，疼得他猛呛出几口血，浑身抖如筛糠。

不能现在死，不能死。

孙叔不能白死，妈妈也不能白死，没有钱和权力，人的命就是如此随意轻贱。他怎么能被作践到这个地步，才幡然醒悟？

孟家让他亲眼看着他那狼心狗肺的爸死于非命，又让跟他唯一感情好的，自以为永远不会反目的亲人欺骗他，把他丢弃在了蓝毗那。他怎么能忘记了仇恨，忘记了那一家人丑恶的嘴脸？

满腔的愤恨催着他大步向前，用坚不可摧的意志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走进装修精美的建筑内，直面威严肃穆的阿莱森。

见段寻麟伤势不轻，唇上血色全无，阿莱森怕人死了又拿不到东西，于是单刀直入道：“东西？”

“宝石可以给你。”段寻麟说话都变得很困难，说一句话要缓几口气，“但你要保我一条命，教我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众人哄堂而笑，对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小子满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