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你要作为谁而活?”
第72章 伞下蔷薇,雨中玫瑰 天地远去,周遭的……
天地远去, 周遭的雨还在下,伞下的两人相互对视,几步外的墙边,春生?戴着斗笠坐在车辕上?等候, 像是不存在的隐形人, 不去听也不去看。
“你生?来就是丞相府的小姐, 有母亲疼爱, 有父亲保护,上?头?还有两个哥哥细心呵护, 你不缺衣短食, 出行皆有仆从伺候,吃的用的哪样儿?不是挑最好?的给?你?”
“作为丞相千金, 你锦衣玉食,所拥有的、所享受的一切待遇, 规格也仅在皇家之下而已!”
“在这个天底下,除了那么少数几人,你完全?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没谁敢给?你委屈受,你生?来就站在了天底下九成九的人上?面,这一切,仅仅因为你是张乐宜,你是丞相千金。”
雨水如?鼓点打在伞面之上?,张乐宜心跳如?擂鼓, 面色苍白, 不知不觉间,连呼吸也放的极轻,近乎凝滞,抓在袖中的手指也在微微发颤。
这是一个阶级分明的时代, 看得见、看不见的利益链将所有人分出个三?六九等,谁都逃不出去。
陈闲余郑重的语气过后?,弯下腰,认真的双眸盛着的是包含,是温柔,是慈祥,微凉的手轻轻搭在张乐宜的额上?,好?像在提醒她回神,后?者蓦然回神抬头?,耳边是他逐渐放缓依旧沉稳认真的声音。
“你不需要去跟人争,不需要去跟人抢,你一出生?,就赢了这天底下大半的人。”你该高兴和庆幸。
“在那九成九的人里,你知道拼死?拼活才能?爬到和你的身份地位处于同一高度的人有多少吗?”
“很少、很少。”
想当官二代,首先就要有一个当官的爹,其次,张乐宜虽然看着无权,但她背后?有一个丞相爹,谁敢没事找事得罪她?
陈闲余直起腰,目光转向?皇宫的方向?,张乐宜不是很明白他在看什么,怔怔的随着他的动作,转头?,望到了那座只能?看到一点高楼殿宇的皇宫顶端。
“我还发现,你好?像不是很明白,父亲手中握着多大的权柄。”
“那是和另一位丞相一样,位于帝王之下的第一人。他能?左右这个王朝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而作为这样一个人的女儿?呢?
“你今年九岁,自你出生?到今天为止的九年,满朝文武、上?百官员,无论他们付出多少努力才终走到如?今地位,但只要父亲一日作为丞相在他们上?面压着,满京贵女公子,你在他们中的地位是最高的。”
“包括你见了朝中的诸位大人,甭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凡聪明一点儿?,都不会在面上?刻意?为难于你。”
“多数人都想与你交好?,而不是交恶。你要认清楚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活才能?活得更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路走得更顺当。”
而不是处于王朝高层的位置,却越走越低。
从前,从来没有人跟张乐宜说这些,她不知道陈闲余为什么要教导她这个,还特意?带她出来走这一遭。
她以为,陈闲余是知道她皮下有着另一个灵魂的事,但现在冷静下来,思索一番后?,又觉得是她自己?心虚所致,对方不是这个意?思。
这番话听着像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又像是没有,模棱两可。
但无论是对现代的那个她说的,又或是现在身为张乐宜的自己?来说,好?像都不显得违和,两个‘她’都能?去回答。
只是越想,鼻子越酸,她慢慢垂下脑袋,尽量忍着声音里的酸涩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成器才想跟说这些的?”
“又不是我能?决定自己?生?下来是谁的,我认得很清楚,我是张乐宜嘛,丞相千金,可我还能?怎么活?”
“人不都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吗,”她有些瓮声瓮气的,语气里夹杂着委屈,反驳一句,“陈闲余,你真的很奇怪。”
“我不懂,我还要怎么活呢?你莫名其妙的突然说这些,又想告诉我什么?”
陈闲余叹了口气,问她,“那乐宜,成为父亲和母亲的女儿?、我们的妹妹,你开心吗?会想要离开现在的这个家,离开我们吗?”
又是一个从来不曾有人问过她的问题。
但这样问,也更说明了,陈闲余是知道她不是她的。
张乐宜抬头?,直视着前方的绵绵细雨,身上?衣裳只外层被打湿了一点儿?,并不怎么让她感觉到寒冷,又或是陈闲余为她遮雨遮的及时。
泥泞的地面,入目古色古香的建筑,细密的阴雨从灰蒙蒙的天空坠下,这条路的尽头?站着他们,眼前是空阔而笔直的道路。
这个问题过后?,张乐宜安静了很久。
然,实际不过才几息时间。
女孩轻柔而平淡的声音响起。
“开心的。”
想到要离开张家这个家,离开现在的家人,她心里那股不舍真实又揪心,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可……
再开口,她感觉自己?每动嘴吐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声音颤抖,“如?果?,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还有像你们一样这么爱我的人在等我呢?”
“我该怎么办?”辜负他们吗?
“……忘了他们吗?”
从小到大,那一个世界的父母也是那样的爱着自己?。记忆里,他们温柔慈祥的笑容,陪伴着自己?的那些温馨画面,以及十二岁时,自己?发生?意?外,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最后?她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父母趴在病床边痛哭,妈妈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祈求她要活着,要挺过去,祈求老?天不要带走自己?,爸爸眼睛通红,好?像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还有一直很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
重生?之后?,她曾数次想过在自己?死?后?,他们该是怎样的悲痛哀伤。可她回不去了,也不知该如?何回去。
妈妈曾流着泪最后?跟她说:‘陶陶,下辈子,你记得还来做妈妈的女儿?,这次妈妈一定保护好?你。’
还有爸爸,也是这么说的。
可张乐陶的下辈子,没做成他们的女儿?,成了另一对父母的女儿?张乐宜。还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