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父亲母亲很爱她,她想,自己?是幸运的,两辈子都是被家人宠爱着的幸福小孩;可要她真的忘记他们,全?心全?意?去做张乐宜,她又总会觉得对不起他们。
“你可以记得,但还是那句话,你要认清现在的自己?是谁,应该是谁。”陈闲余说道。
张乐宜沉默,这方面的话题她从来只跟陈闲余提起过,也只敢侧面去说,隐晦,不敢说的太直白。
连她自己?有时也会感到奇怪,自己?竟然会跟他说这些?也可能?是,只有这个人,大抵是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从她的那些问题中,陈闲余知道了她心里的症结所在,也猜到了她一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
见她沉默不说话,继续说道:“真正疼爱你的人,不会想要你痛苦。”
“你过得开心,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眼眸染上?几分湿润,张乐宜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如?果?这个时候被陈闲余三?言两语说的哭出来,多少有些丢人,她不想这么丢脸。
陈闲余问:“如?果?真有那些人存在,你能?去找他们吗?”
等两秒,耳边没有人声回答。
于是,陈闲余便知道了。
“如?果?不能?,那就不要怀有去找他们的想法,接受现在。”
“如?果?不能?确定能?与不能?,还是仍选择活在当下,不要去赌一个未知可能?。”
“你还得想想,如?果?两者之间,你要选择他们,那父亲母亲、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办?”你又能?舍得吗?
这会儿?,两人靠着站在一起,张乐宜抬眸,微红的眼睛正好?撞上?青年下瞥的视线。
张乐宜狼狈的率先移开视线,仿佛理亏,又像是逃避什么,继续望着面前的雨。
“我不知道。”
感情上?,忘不了曾经的家人朋友,仍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想要回去,可理智上?,她又知道自己?是无法回去的。
内心隐秘的希望,造成了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增长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排斥和抱怨,让她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张家对她的好?又让她留恋、不舍。
像是两个家庭在拉扯她,她不知如?何选择,越纠结越痛苦,陷入了自我挣扎的死?循环。
“乐宜,人生?总是有舍有得的,在一些事上?,你无法要求两全?。”
可她只是个小孩子,学不会放下,陈闲余来得晚了些,但好?在,还不算太晚。
他道,“今天让你学的生?死?,你看懂了吗?”
“这个世道是很残酷的,如?果?你不认真去活,哪怕你身为丞相千金,将来,也可能?将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这话陈闲余已经暗示她多次,张乐宜听出了他话中透露出的某类意?思,仿佛暗示着她将来某种不好?的命运。
张乐宜喉头?阻梗,平复了一下情绪,沉着声开口询问,“你这是怕我将来误入歧途?”
“我有那么蠢?”
她算是看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她这个好?大哥,仿佛是因她现今的什么事儿?,所以格外操心她的以后?,还因此有了今天这一出儿?。
陈闲余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笑,同样不去看身侧的小人儿?,有条不紊又有理有据的说道,“乐宜你今年九岁,聪明才智是有的。”
“按你的身份,你本该一路成长为京中贵女之首,再过几年,名满京都,不出意?外,当你及笄那年前后?,该是站在京中大多贵女和公子们之上?的翘楚人物。”
成为那时年轻一代里,谁也无法忽视的人,是只要有人一细数时,总能?让人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想起张乐宜这个名字来,就像谁也不会越过第一名的光芒,去记第二名和剩下几名的存在。
“可现在的你,明明该学的一样不落,却更像是敷衍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结交的人脉,称得上?朋友的,更是只有谢三?小姐一个。”
“你想过以后?吗?在乎自己?的将来吗?为自己?以后?的路做的打算又有哪些?”
真就得过且过呗,像是体?验一款名叫模拟人生?的游戏一样,输了也无所谓,但这是真实世界啊,落子无悔,时光不可能?倒流。
陈闲余脸上?挂起漫不经心的笑,语气颇为无奈,“明明你可以走得更高,但现在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我觉得乐宜你活得不认真,心就像是浮在半空中,没有落在实处,不认真看待周围的人和物,会吃大亏的。”
张乐宜哧笑一声,脸上?根本没多少笑意?,更像是带了一些对这话的嘲讽、不认同,“这只是你的想法,不要对我期望太高,可能?我志向?根本就没有那么远大。”
“平平淡淡,有吃有喝的安稳过这一生?,我就已足够。”
就像咸鱼一样,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她又不想也不能?当官,她将来能?做什么呢?
好?像等如?果?能?渡过丞相府的死?劫后?,细想下来,她的人生?不就是继续过着这样有吃有喝的生?活吗?
可能?将来还要接手和打理几间铺子,不用上?班,管好?手里的钱,躺平而快乐。
“是吗,”陈闲余语气带着三?分疑惑,面上?也透露出几分思索,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哪怕乐宜什么都不学,也什么都不会,也的确可以一辈子享受丞相府的庇护,哪怕有一天,父亲母亲不在了,只要还有我们几个哥哥在,也可以护着乐宜一辈子。”
“但”
“乐宜你真的不想走的更高,让自己?有更多筹码可以握在手中,尽可能?变得更加强大而优秀?”
他轻轻转动手中的伞柄,目光落在地上?那把沾了泥的伞上?,语气缓慢而认真,“就像现在这样,你是愿意?做站在别人伞下,被别人为你遮挡风雨的人;还是自己?为自己?撑伞,有能?力去抵挡风雨之人?”
他也曾想过,张乐宜继续浮于世间的活着也没什么,也不必非要让她认清现实,接受现在,将来等她长大,有任何困难、遇到危险,自有他们为她摆平;
可再一想,陈闲余又觉得,这样不好?。
如?果?他真为张乐宜好?,他该让她成长为心志坚强、独立飞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而不是被保护在笼子里的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