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鸾鸾正在炉边煮茶,收集好的雪水放在小?小?的罐子?里,待沸腾了,将?碾成细末的茶饼一点点撒进去,因着烧的是荔枝木,还带着些浅浅的清香,与茶香混在一处,甚是好闻。

李鹫轻轻地坐在她身侧,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看?着,也觉得满足,有时候他与赵鸾鸾在一处,甚至都想不?起?原来他是太子?,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什么都不?曾拥有,便不?觉得累。

锅子?已然沸了,鸳鸯着急地让珍珠去喊东厨的静姐儿过来,还没去,人就到了。

王静则身上的抹裙还未来得及脱,手里拿着两个?碟子?就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赵长?胤则是一个?稍大的鱼碗,二人将?东西?摆好放在桌上,王静则欢欢喜喜地朝所有人邀功,生机勃勃道?。

“一盘素蒸鸭,一盘黄金鸡,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这碗年糕汤,人人都说?,冬至吃年糕汤,来年节节高,愿阿娘,愿太子?殿下,愿小?舅父,愿珍珠、鸳鸯姐姐,愿赵策叔,还有咱家所有人都节节高!”

她说?地全乎地很,谁也不?曾落下,是真心觉得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丢了哪一个?都不?行?。

在场之人被她逗地直笑,赵鸾鸾也真心觉得送王静则去学?做吃食真是送对了,什么好节气都能吃上一盘热乎乎的好吃的,还能听到她热呼呼的贴心话,整个?宅子?因为她一个?人,添了许多的烟火气。

第29章 金蟾宠 太子40%丨义子60%

午膳后, 柳絮似的雪还在飘,盖住了新发的梅花,半遮半掩间, 花更艳, 雪更白。

有人?耐不?住性子已然跑了,檐下独留李鹫与赵鸾鸾二人?赏景叙话?,风有些凉,铺在脸上, 让人?脑清目明。

李鹫望着空旷的院子, 心神?却在全在身边人?, “明日质铺就要开张, 夫人?可已想好如何?应对?”

风炉上慢火烹煮的茶罐恰传来沸腾的声音, 赵鸾鸾回身舀了杯茶, 她拿着盏托递给一直看着她一举一动?的李鹫,眉梢一挑, 戏谑道, “若我说不?曾,殿下会如何??”

李鹫接过茶盏, 眸子直直看着她,也玩笑回她, “任凭风浪起, 稳坐钓鱼台?”

知道赵鸾鸾不?去想办法兑银子,反而开了家农具粮食的质库后,他便明白,她是想吃一把?大的,不?仅要打击王家和九皇子,还要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攥在自己?手里?, 当真是贪心的很。

但好在,他自幼认为,爱财何?罪贪心炽,世间万物皆因利,赵鸾鸾不?过是最本真的人?罢了。

听罢他的话?,赵鸾鸾低头轻抚手指,又仰头一笑,“殿下聪慧啊,这太子的名讳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也。”

她确实是想等九皇子出招,届时旁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魏王手下全身而退,谁人?还敢不?信她这质库的名声。商人?重利,他们被迫在皇族手下讨生?活,怕是早早便心中?怨怼,只是不?得解法,纵使是有权势压迫又如何?,钱财才是命根子,前世偷税漏税者尚不?知何?几,魏王想明目张胆地诓走比那税都要狠的利,那就是活生?生?剐人?的肉。

得知果真猜中?了她的心声,李鹫第一次觉得,往前小心翼翼洞察人?心的时候,也算苦尽甘来,眼眸微低,抿唇道,“不?过是以己?度人?。”

见他这幅明明暗自得意还要假谦虚的神?色,赵鸾鸾无?语地往旁边撇了一眼,当真臭屁,也不?过是生?了这一张无?辜的脸,显得有些憨态可掬罢了。

“夫人?的宅子选的好,我来时路过水榭,银花珠树,漫天飞雪撒在水上,如画中?一般,夫人?想去看看吗?”

李鹫张着细碎如洒金的凤眸静静望着她,二人?的距离甚至也被他刻意地控制着不?曾逾矩,只图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不?会唐突她。

而赵鸾鸾最受不?得的也是他这种温温和和说话?的样子,明明是个假正经的小人?,偏偏又懂礼守规矩的很,让你毫无?办法。

雪下的更大了,李鹫打着伞小心翼翼地陪着赵鸾鸾走,远远地看着,那伞几乎完全偏向了他身侧身材匀称、仪态端庄的女子,待彻底走入雪中?,二人?的背影逐渐模糊,却叫人?心中?一悸,无?端觉得,这伞一偏或许就是一辈子。

*

日暮,黄昏

顾伯玉方从王家族学出来,拐过拥挤的道口,正要上马车时,却被人?叫住,见拦路的是个陌生?面?孔,他心中?更添几分烦躁,黑眸一凝,终究顾忌什?么,甩袖就要走。

女使不?敢懈怠,脱口而出道。“冬至团圆日,赵娘子请郎君过府一叙。”

顾伯玉初来长京城可不?认识什?么姓赵的娘子,若说有,那也只能是赵鸾鸾那个不?省心的女人?。

这些日子,他在王家族学求学,得赵鸾鸾的福,那可真是有趣的很,他没去寻她找麻烦,她竟还要上门来。

顾伯玉冷笑一番,睨了那女使一眼,“知道了。”

他坐在车舆内,思虑赵鸾鸾来寻他究竟是何?意思,万家想与她攀亲戚,都被那般轻易打发,足以见得,其心计果断不?输男子,当时她许他官场提携,可如今一个下堂妇,怎么还能驱使得动?王家,怕是这事就要这么泡汤了。莫不?是想与他来一出釜底抽薪,彻底毁了这约?

如此,他更不?能坐以待毙。

这长京城卧虎藏龙,他在这里?讨生?活,谁也不?能短他一处,若要坑他,需得万劫不?复。

马车徐徐停下,顾伯玉掀开帘子,踩着轿凳慢慢走下来时,也看见了门上新挂的牌匾,他字字念道,“赵氏望族。”

他呵了声,无?论心中?如何?想,依旧面?无?表情跟着女使走了进去,待进了宅子,他才发现赵鸾鸾如今活的比他想的要好上太多,亭台楼阁,无?一不?精,伺候的女使奴仆亦是规规矩矩,半点看不?出落魄的意思。

王氏一直视和离之事为耻辱,其中?诸多细节不?曾透露,是以外界的人只是想当然地觉得赵氏是犯了大错,被凄惨休弃的,顾伯玉本来也是信了,如今倒是留了个心眼。

女使将他领到澄碧堂外,就走了。

珍珠和鸳鸯见到顾伯玉,虽极力克制,但仍忍不?住心中?唾弃,也不?知娘子是如何?想的,竟要拉顾伯玉入局,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人?,有何?过人?之处,打扮得是个像模像样的读书人?,实则心黑的很,从前静姐儿被针对的事,她们可是一日不曾忘记。

顾伯玉对于两?个人?的暗戳戳的眼色视而不见,施施然地跨过门槛,走入斋室,就看到了正在学习水墨画的赵鸾鸾,薄唇微扬,笑道。

“许久未见,义母还是这般容色依旧,光彩照人?。”

听见他的称呼,鸳鸯和珍珠咬了咬牙,只觉得无?耻。

赵鸾鸾倒是不?介意,毕竟顾伯玉与王静则相差不?过三?岁,于她来说都是小孩子,当然讶异也有,当时顾伯玉亲口答应认王静则为亲妹妹,甚至当众许诺,倘若王静则出嫁,他会以兄长之名背人?送上花轿,如今倒还一语成戳。

当时见顾伯玉第一眼,她便知道这是一个聪明人?,当然无?论是聪慧过人?也罢,还是狡猾奸诈也罢,只要这个人?有用,于她来说,那就是可以结交之人?,至于他是如何?讨好,并不?值得在意。

二人?坐在炕桌两?侧,珍珠为他们各斟了一杯茶。

赵鸾鸾闲谈道,“玉哥儿入族学后,可还安定?”

顾伯玉将手中?的茶盏转了转,为难道,“义母知道,我这人?向来委屈求全,族学之内,便是这京都的缩影,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举人?,谁也不?敢惹,便是不?如意那也只能忍,万家是低贱的商户,只有义母,只有您,可以拉我一把?。”

他生?得一双凶光眼,而今讨好时,期冀万分,看向赵鸾鸾,精光四溢,“义母会帮我的罢?”

赵鸾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买账,“可我如今亦是个低贱的商户。”

顾伯玉可不?信,若是只靠着赵氏的嫁妆铺子,怎么可能舍得购来这般豪气十足的宅子,这里?出去虽是嘈杂的市场,但也不?是一个区区下堂妇可以买下的,定是有人?帮她。

不?得不?说,他虽猜的错了路子,但着实也猜到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