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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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霍宁来到衙门求见崔辞。

自打崔辞将霍卿揽从大牢里捞出来,霍宁来了几次要拜谢,都被崔辞拒绝了。不仅崔辞不见他,就是连云想容也时时避开他。几次三番之后,霍宁心绪愈发不宁,他今日前来,特意叫衙役去通报,说自己带了要紧的线索,无论如何要见崔大人一面。

崔辞听了,便命衙役叫他进来。

霍宁看着比半个多月前更加消瘦苍白,颧骨高高凸起,使得面部的轮廓如刀刻般凌厉。

“大人,学生前番几次求见,大人事务繁忙都未曾见到。此番学生带了要紧的线索禀告大人。”

崔辞见他虽与自己说话,眼睛却不自觉瞅着窗户外头,知道他是在找云想容,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什么线索?”

“是关于那个绣春囊的。”

“哦?”

“那日大人在狱中将绣春囊与我姐姐看,当时光线昏暗,我姐姐只略略扫过一眼,不敢多看。回去之后,我姐姐又想起那个东西,她说细细想来,那个东西上的绣样花纹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所以那应该不是谭小姐的东西,而应是属于更年长的女子的。”

崔辞道:“你姐姐是江宁府数一数二的绣娘,本官信她的话。并可见你姐姐的确问心无愧。”

“此话怎么说?”

“因为你姐姐说法与本官目前掌握的信息大致吻合。那绣春囊是邹子玉年轻时相好的一位女子的物件。”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我姐姐便更可以洗脱嫌疑了。”

“云仵作验过邹子玉的尸体后,你姐姐的嫌疑就已经洗脱了大半。否则金县令也不会放人了,”崔辞提到云想容,二人同时沉默了。

“哦,对了,”崔辞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说霍相公最近咳嗽的厉害,你要多多保重。你姐弟二人熬到现在委实不易,别让你姐姐和云仵作担心。”

“咳嗽?”霍宁一怔,“学生最近确为姐姐的事烦心,消瘦不少。但并未咳嗽,也未生病!大人何出此言?”

这下轮到崔辞愣住了。

“那日本官在老山找人,不巧遇上了云仵作,她说你最近咳嗽的厉害,所以在山中采药。”

霍宁笑了一下,但那笑比苦还难看:“不瞒大人,学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云姑娘了。莫说我并未咳嗽,就是咳嗽,她又如何得知?”

“是这样?”崔辞皱起眉头。

霍宁从进衙门起就一直留神望着窗外在找云想容,可见他说的不是假话。若霍宁没有撒谎,那么就是云想容撒了谎,河神张失踪的那日,她独自进了老山,并非是为霍宁采药去的。她为什么要骗我?若不是采药,她进老山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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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这个柴家,是后周世宗柴荣第七子柴熙诲的后人,柴熙诲在后周时被封为蕲王。宋朝建立后,柴熙诲被上将军卢琰抱养,辗转到江浙一代繁衍后裔。

柴府目前的家主,叫做柴绍衍,已近花甲之年,在江宁府当地极有威望。柴家虽人丁虽少,但在当地是顶级豪门,贵不可言。便是在当朝的官员面前,柴老爷也是以皇族自居。

李暧到柴家时,恰巧遇上柴老爷外出。门口的小厮请她立于门口,稍等一会儿,老爷不多时便会回来。

虽觉无礼,李暧也只得点头应了。她站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果见一身穿“禁紫”色三爪龙纹长袍的男子从远处骑马回来。

须知马在当时是极为稀有珍贵,便是在汴梁的高官,出外代步,也仅用驴子而已。而这位柴老爷不仅身穿朝廷严禁之色,日常出行更是用马,可见其平日做派。

李暧见他两鬓添霜,却依旧身姿挺拔,宛如苍松,翻身下马时,动作干脆利索,举手投足间更带有与生俱来的矜贵,不由在心中暗暗喝彩。

李暧上前拱手相迎道:“在下江宁府带刀侍卫李暧,在此等候柴老爷多时了。”

柴绍衍竟似未听见一般,正眼都没瞧李暧,将马鞭扔给小厮,径直往朱门里走。

李暧一愣,只道他没看见也没听见自己。于是抢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又拱手道:“柴老爷,在下江宁府带刀侍卫李暧,奉知府大人之命,有话相问。”

柴绍衍终于站住了脚步,微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睥睨李暧。

原来他刚才明明看见自己,也听见自己对他说话,却是故意不理睬。李暧心中不爽,道:“柴老爷,我说话你听见了嘛?”

“你说!”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露出一脸不耐烦。他竟不请她进门,也没有丝毫还礼的动作。

“我奉大人的命令,问你二十年前是否纳过一个小妾?”李暧努力忍住怒火,语气平静的问道。

柴绍衍又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将头一低,径直跨进府里。

此刻,李暧已经怒不可遏了,转头呵斥道:“柴绍衍,官府问话,你胆敢如此无礼?”

柴绍衍脚下没有丝毫停顿,扬长去了。

李暧气的浑身发抖,她从前在西夏,在汴梁,见过心思歹毒之人,见过丧心病狂之人,见过愚昧无知之人,见过野心勃勃之人,也见过笑里藏刀之人。。。却从未被纯粹的无礼,气成这样。这柴老爷视她为无物,不是忽视,不是僭越,而是彻彻底底的无视。这人傲慢的近乎无知,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就在李暧满脸紫涨,下不来台的时候,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官差大人,您消消气!我家老爷就是这样的!在下柴府管家高德安见过官差大人!”

“怎样的?是聋的,还是瞎的?”李暧咬牙切齿:“我知道你家有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他才敢这般无礼。但丹书铁券只能免死,他就不怕本侍卫将他拿去官府打板子打的他半死?”

“您可千万别!老爷三世单传,是后周柴家唯一的后人呐!”高德安忙道,“老爷刚才进去,叫我出来回话!我在柴家待了三十年啦,问我也是一样的。”

“哦,”李暧怒气稍平了些,“原来他刚才听见我说话了。”

“是是!您多担待,”高德安长揖过后,单手引导屋里,“请屋里坐!”

进屋坐下后,下人们礼数周道,加上高管家殷勤,李暧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高德安问道:“方才小人在门口听见官爷问话,官爷是为打听魏夫人而来?”

“魏夫人?”

“哦,就是二十年前我家老爷纳的那位小姐,老爷生性淡泊,夫人死后,他只纳过那一个妾室。想来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