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又是水，辰娘傻了眼，一直坚实有力奔命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没想到，一夜惊魂，受尽屈辱，在这最后搏命的时刻，她竟然还是没法克服对水的恐惧。

身后传来了村民们追逐而来的脚步声，脚步声愈渐逼近，听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来了许多人。刚才她就不应该放跑那个畜生，一定是他叫了人来。

当村民们与辰娘的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她听见了犬吠声以及这些人的咒骂声。

“天杀的娼妇，竟杀了人，不能叫她跑了！”

“对，逮着就打死！”

“非得打死她不可，就地就埋在这老山林子里！”

辰娘心口剧烈跳动着，老山？对了！那山连绵数十里，人进去了就犯晕。她既然去不了江边，那便钻进树林子里头，兴许能逃出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辰娘掉转方向，抱着蕙儿往老山跑去。

蕙儿一声不吭，为了使她母亲省些力气，她拿自己稚嫩的小手紧紧环绕在辰娘脖颈上。

母女二人咬紧牙关，齐心协力，没了命的往老山的树林子里钻，辰娘专拣那些树木繁茂，道路难走的地方走。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她们来到竹林中间的一处荒庙。

那庙破败不堪，瓦片参差不齐地堆叠着，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屋脊也多处断裂，庙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

“蕙儿，娘累了。咱们进去歇一会儿。”是啊，她太累了，她已经整整跑了一个晚上。

蕙儿睁着圆溜溜黑戚戚的大眼睛，说道：“好！”

蕙儿会说的字越来越多了，辰娘欣喜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走进庙里。

跨进门槛，竟赫然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相互依偎靠着坐在地上，地上放着二人的几包行李。那女子年纪很轻，长的娇俏玲珑，言笑嫣嫣的，她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但通身的气度不似寻常百姓家女儿，倒像个官家小姐。那男的个子挺高，皮肤挺白，一身青布襕杉，是书生的打扮。他一抬头，与辰娘的眼神正撞上。靠着窗户外渐亮的天光，辰娘看清他的长相，不由一愣。

“邹相公，怎么是你？”

一年前，老于为替他打捞书稿落水身亡。后来辰娘走投无路找过他，他表示对辰娘现在的遭遇爱莫能助。此时此刻，在此地遇上他，辰娘百感交集。

邹子玉也吃惊不小，豁然站起身，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道：“于家娘子，你怎么跑到这山里来了？你的衣裳。。。”他扫了一眼她背上的蕙儿，“还带着孩子？”

辰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两个村民玷污，衣衫残破，慌忙用手遮挡。

这时，门外远远传来了犬吠的声音。声音隐隐约约，却是往破庙的方向追来了。

辰娘吓的顾不上别的，“噗通”一声给邹子玉跪下，求道：“邹相公，求你救救我们母女两个吧！”

说罢，便将河神张与徐家主母准备拿蕙儿换宝儿，去祭拜江神爷爷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与邹子玉。邹子玉听了，倒还冷静。不过，他身边的那位小姐听的柳眉倒竖，怒道：“岂有此理！这世上竟然有这种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人。这位大嫂，不瞒你说，我是柴府的人，便是官府也要忌惮三分。你尽管放心便是，有我和邹相公在这里，绝不会让这些刁民得逞。”

辰娘听了大喜，连忙带着蕙儿给这位小姐叩头，落泪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姐与邹相公都是我和蕙儿的大恩人！”

邹子玉连忙将她搀扶起来，道：“小姐说的没错。于家娘子你跑了一宿，想来也累了，暂且好好歇歇。过会儿等那些人来了，有我出去应对。”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辰娘含泪点了点头。

“原来你的孩子叫做蕙儿，真可爱！”那位柴小姐起身，捡起自己的包袱，对辰娘笑道：“大嫂，我的包袱里带了许多衣衫，你挑一件，去后面换上吧。”

辰娘连忙红着脸摇头道：“我一个粗人，凭白玷污了小姐的衣服。”

柴小姐便自个儿从里面挑出一件，塞给她道：“衣衫本就是给人穿的。有何玷污不玷污的？再者说，过会儿那些刁民到了，你这样衣不遮体，岂不狼狈！走！我陪你到菩萨像后头换衣服。”

辰娘想想也是，便从了柴家小姐。

柴小姐一手搀着蕙儿，一手替辰娘拿着衣服。等辰娘换好了衣服，二人都觉愈发亲密了。

辰娘便问道：“小姐既然是柴府的，怎么会与邹相公在这破庙里啊？”

柴小姐脸上一红，道：“不瞒姐姐说，我哪里是柴府的小姐，不过是柴老爷的小妾而已。我与邹相公一年前在灯会上相识，便好上了。我自知不是长久之计，便与邹相公商议了一同远走高飞。昨儿是天晚了，我们怕住客栈留下马脚，便暂住这破庙里，等着今天天一亮就走。却没想遇上你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连累了你们！”辰娘低头道。她见这位柴小姐豪迈爽朗，连这么体己的事情都对自己毫不隐瞒，愈发为耽误了她而自责。

“不连累！若是能帮上你和蕙儿，我也会很开心的。”柴小姐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有一事不明。于大嫂是怎么认识邹相公的？”

辰娘苦笑了一声，便将老于为替邹相公打捞手稿而殒命的事情说与她听。至于邹子玉后来拒绝救济她母女二人的事情，她却没说。

两条线聚头了

辰娘狂犬病了吧

二十年前？

错了咩？待我爆肝完了，再检查一下。感谢！

第二案：嗔（19）清辉是月

柴小姐听的眼眶泛红，咬牙道：“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我从未听他说起过。那我跟他就更应该帮你们。于大嫂，您放心，于大哥是为了邹相公而死的，我便是腆着脸皮回头再去求我家老爷，也要替你母女二人做主！”

辰娘感动落泪，又拉着蕙儿给柴小姐跪下。柴小姐不及回礼，只听得破庙门外人声喧哗，夹杂着无数脚步声，犬吠声，还有火把烧着“滋滋”作响的声音。

有人喊道：“沿途都有血迹，狗也顺着嗅过来，那贱人一定就躲在这里！”

蕙儿吓得往辰娘身后缩去，辰娘蹲下身子重又把她抱紧在怀里。柴小姐攥紧她的手，道：“别怕！”话虽如此，柴小姐的手却是冰凉冰凉，手心里都是汗。

邹子玉大步走到菩萨像跟前，低头问道：“于家娘子衣服换好了么？”

柴小姐道：“换好了。”

邹子玉才走近，探出脑袋道：“人已经到庙外头了，我出去应对。你们就躲在菩萨后头，千万别作声，也别从后门跑了。”

柴小姐道：“好！你自己也要小心！实在难以应对，便以柴老爷压住他们。”

“放心便是！”邹子玉抬脚出门，却听辰娘在菩萨后面带着哭腔感激道：

“邹相公，你的大恩大德，我与蕙儿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