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人群中爆发出细碎嘈杂之声:“辽国细作?”“这赌场里竟混了辽人进来?”众人抬头四顾,对身侧之人报以警觉的目光。

“兹事体大!若是在江宁府出了篓子,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故而,本参军今日就多有得罪了。来人!将人排好了,给我一个一个细细地查过!”应明说完,掉头便往门口,那里放着张黑檀螭龙交椅,他一屁股坐上去,便虎视眈眈看着手下巡检司的人开始逐一排查。

“先从这儿开始,所有人都贴墙站好!”毛长官大喝了一声。

十几个身穿皂色窄袖公服的衙役上前,将赌徒们脸磕在墙上,一一搜身。衙役腰间铁尺与锁链碰撞的“哗哗”作响,惊得赌徒们乖乖就范,无人敢多言。

高德安心中暗骂晦气,好容易赢了回大的,怎么就撞上这事儿了。但骂归骂,他也只得跟着排队,等着贴墙搜身。

赌场人多,衙役们搜得又细,一晃就是半个时辰过去,眼见天都快亮了。高德安排在队伍最后,心里焦急起来,每日里清大八早的,柴府大大小小的事,都少不了他高德安。他此刻若还出不得城去,柴府发觉他失踪,可就麻烦了。念及此,他往前悄悄挪了挪。

突然间,他眼睛亮起来,原来赌场侧门就在他跟前了。这小门往日关着却不上锁,只有他们这些赌场老主顾才知道,高德安动起了心思。他慢慢往侧门处移动,想着趁着没人瞧见,偷偷从侧门溜之大吉。

谁料,有人与他存了一样的心里,只见排他前面的一个身穿湖绸直裰的胖子突然往侧门窜过去。

高德安正看得眼热,忽听“啊呀!”叫唤声,那胖子被埋伏在门外的衙役一个扫堂腿放倒,脸重重磕在青砖地上。众衙役上前,将他反剪双臂按在赌桌上,等候发落。

“啊呀!啊呀!官爷轻些,我可是苏州锦绣坊的少东家。。。”那胖子大力叫唤起来。

“锦绣坊的少东家?”应明从那黑檀螭龙交椅上起身,走到跟前,捏起胖子的下巴,凶神恶煞地说道:“是少东家,还是辽国细作?心中没有鬼,跑什么?先掌嘴二十个!”

衙役们得令,三人上前,两人按住胖子,一人拿着竹板,对着胖子的脸。

“啪!啪!啪!”几下下去,那胖子被打的眼神涣散,两腮红肿,鼻腔里涌出一股热流血滴答滴答落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暗红。

高德安看得心惊肉跳,将那逃跑的心思立时掐灭了。

“讨饶!讨饶!”胖子从嘴里吐出一口血,血里混着几颗牙,“参军大人,小人委实不是辽国间隙,真的冤枉啊!”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抖出三枚灌铅骰子,滚落在地上。

“小人只是怕官爷们搜出。。。搜出这个。。。”胖子眼泪汪汪,一脸委屈。

“哎呀!原是个老千!难怪难怪!”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又起。

高德安见那三枚灌铅骰子,面露鄙夷,忿忿不平地跟着众人啐了那胖子一口,再一抬眼,恰好与应明四目相视,对上了眼了。

“咦?”应明笑起来,“这不是安爷么?您也在这玩儿呢!”他挤过人群,亲亲热热牵着高德安的手。

“是是啊!偶尔来摸两把!”高德安陪笑,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里头塞得满满的。他此刻恨不得立即就能脱身。

“哟,都这个时辰了,您不回去伺候柴老爷?”

“就是急着走呢!还请应大人通融则个,让小老儿先走一步吧!”

“那没说的!”应明一口答应。

高德安心头大喜,正要谢过抬步离开,却听应明叫道:“毛长官,先搜安爷,搜完了早些让他走!他还急着回去伺候柴老爷起床。”

毛长官听了,大步走过来,对高德安拱了拱手:“安爷,得罪啦!”

高德安尬笑了一下,大方地举起双手,道:“那便先搜吧!早些搜完了早些让我走!”

毛长官到底还是顾忌柴家,并未让高德安同旁人一样,贴墙而站。只在他身上从上而下一路顺着摸下来,直摸到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毛长官一把抓出来。

高德安来不及抗议,就听“哗啦”一声,那一袋子钱被毛长官倒在桌上,一锭一锭银子,一把一把铜钱赫然摊露出来,堆了一座小山似的。

“呵!安爷今晚收获颇丰啊!”应明笑呵呵走过来,随手抓起一把铜钱,一枚一枚搓过,又扔回桌上。

高德安心中疑惑,至今不知应明他们到底要找的是什么。也许是这赌场老板没有孝敬好官府,应明这是拿他们开刀来了。横竖他高德安心中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便敷衍着点头,略笑了笑,道:“应大人请快些吧!”

应明便叫毛长官又叫来两个人,几人一道,将那些铜钱一枚一枚在手里搓着,又拿起来细看。

高德安正等得不耐烦,突然听见一个衙役叫道:“大人,这铜钱有问题!”

应明忙从那衙役手里一把夺过铜钱,拿在手里细细一看,陡然变了脸色。再回头看高德安时,已经换了副面孔。

“高德安,这铜钱怎么回事?”

高德安一听这话,顿觉头皮发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应明冷声道,“你问我什么意思?!自个儿瞧瞧!”

铜钱被应明扔在桌上,当啷转了几圈,落定。高德安夺过那枚铜钱,摊在手上,瞪着老花的眼睛死命的瞅着。

“瞧见没有,这钱周边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高德安使出吃奶的力气瞅那钱,终于看出端倪。那钱的成色与普通宋钱不同,银钱边缘已经被应明他们搓去表面,露出底下刻着的契丹小字。

“这,这怎么是契丹文?”高德安背上冷汗涔涔。

“我倒要问问你呢,你高德安身上怎么会带着印有辽国南院大王密令的铜钱?”

“南,南院大王?密令?”高德安慌的拉住应明的袖子:“应参军,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在柴府当了一辈子管家,怎么会有辽国南院大王的密令。”

“要么怎么说你隐藏得好呢!好个北朝的细作,混迹赌坊,必是借机传递军情!来呀!锁了他的琵琶骨,带回衙门严刑拷问,不怕他不招!”

“应大人!应大人!咱们也算有交情的!我。。。”

“哎!话可不能乱说,我与你没有半点交情!”

“是是是!我与应大人没有半点交情,但我,我冤枉啊!”

“冤枉?证据确凿,有何冤情?”应明将那铜钱举在高德安眼前。“通辽啊!此事是你一个人所为,还是连柴绍衍一起,你们主仆二人都是辽人的走狗?!哼!”应明冷笑,“这卖国造反的罪名,便是有丹书铁券,也救不了啦!”

高德安顿时傻了眼,猛然想起什么,大叫道:“这钱不是我的!是我方才在赌场里兑出来的!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赌场老板“狗脸无毛”站在一边喊道:“高德安,你自个儿做辽人的走狗,可别瞎攀扯别人!我这赌场每天流水那么多,怎么不兑给别人,就兑给你啦!你说从赌场里兑出来,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