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双方胶着不下，方富贵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刚刚邱春花的产检结果表明，这一胎发育得很好，几个月后他就会拥有一个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如今黄曼茵误将方小桃认作女儿，而真正的珠珠杳无音信，简直就是老天都在帮忙。

他凑到吴建国身边，一脸同情道：“吴处长，要不先让小桃跟你们回去？黄老师目前这状态，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

吴建国没搭话，看着方小桃，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珠珠在哪儿？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恐怖的乱葬岗再次冲进脑海，在多方的追捕下，她昏头昏脑闯到那里，能平安逃离已是万幸，至于救人……方小桃捂着双眼，痛苦地低喊着：“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桃才回来三天，孩子吓坏了，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方富贵唯恐如意算盘落了空，将吴建国拉到一边，“吴处长，先让她缓缓，说不定慢慢就想起来了。”

转头看着抱在一块的“母女”，吴建国突然觉得心力交瘁，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并非不想第一时间找到珠珠，只不过失望过太多次了，即便对方是方小桃，也不敢逼得太紧，唯恐来之不易的希望再次落空。

就这样，方小桃跟黄曼茵回了家。

住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享受着黄曼茵无微不至的呵护，方小桃逐渐恢复了正常。

从一个噩梦跳进一个美梦，她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从社会最底层脱离了出来，更不敢相信居然过上了公主一样的生活。

邪念的滋生比想象中更迅速，从萌芽到成熟，也许只需要一念之间。

看着镜子里那个出落得愈发水灵的年轻姑娘，方小桃郑重其事地扣上了高定礼服的最后一颗扣子，那是黄曼茵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从此刻开始，她要彻彻底底和过去告别，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也不再是黄忆晨的影子，她要做提线人、掌灯者。

于是，当吴建国再一次问起黄忆晨的情况时，方小桃刻意忽略乱葬岗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眼圈一红，哽咽道：“吴叔叔，对不起，我一直骗了你，珠珠她……她两年前就死了。”

她成了一个替代品，不过倒也彻底颠覆她的命运

45 蜕变

当吴建国提出收养珠珠时，方富贵整个人都傻了，他一开始只是想给突然回来的大女儿临时找个地方安顿一下，等到儿子平安降生，方小桃再露面，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方师傅，我知道这个要求挺突兀的。”吴建国喉头滚了滚，似乎接下来的话更难以启齿，“但黄老师离不开小桃，已经完全把她当自己女儿了，至于珠珠……珠珠我已经申请了销户，也办理了死亡证明……”

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吴建国的声音明显开始哽咽，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再抬头时，眼圈红了。

方富贵有过同样的经历，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保住儿子，但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销了户，办了死亡证明，就意味着这个人在世界上彻底消失，也意味着亲人彻底放弃寻找。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方小桃的运气。

方富贵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丫头片子不仅死里逃生，还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老子努力了大半辈子，都没达到这个高度。

“吴处长，说句不中听的，早点儿接受事实，早点儿解脱，毕竟咱得先顾活着的人不是？”方富贵拍了拍吴建国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和当官的有了平起平坐的感觉。

方富贵文化程度不高，却懂得上赶着不是买卖的道理，为了显得不那么迫不及待，他故意拿了一把，“至于小桃，还得问问她的意见，孩子大了，父母做不了主。”

“那你和她妈……”果然，吴建国被动了，急切道，“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吴处长，这些年你对我对我们家一直很关照，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方富贵稍稍压低了声音，“我媳妇这不又怀上了嘛，是个男孩，我家三代单传，香火万万不能断，但眼下小桃一回来，这……这就不好办了呀……”

吴建国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把话接了过来：“这个你放心，收养的手续，我自会搞定，绝不牵扯到你们。还有，小桃的档案我会找人帮忙重新弄一份，毕竟你已经把她的户口销掉了，这件事不难。”

“会不会有人说闲话……”方富贵喜不自禁，他担心的吴建国都想到了，他没考虑周全的吴建国也揽过去了，天上怎么会掉下如此完美的一张馅饼？偏偏还让自己接到了，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但表面上的踟躇还是要演一下的。

“等我们搬去了皇庭世家，都是新邻居，谁又认得谁？”吴建国给他吃定心丸，随后从包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还有，为了感谢你们两口子割爱，小小心意，望笑纳。”

方富贵目测了一下，至少三万块！虽然他很想接过来，但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佯装怒气：“吴处长，我方富贵穷死饿死也不卖闺女，你要这样，咱就什么也别谈了！”

“不，我绝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吴建国彻底被拿捏了，语调有些不稳，“方师傅，你千万别误会。”

“心意我领了，钱你收回去。”方富贵忍着心痛，将信封推回吴建国的怀里，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是一锤子买卖，金蛋固然诱人，但和下蛋的金母鸡比起来，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家属楼拆了，吴建国一家搬去了皇庭世家，若是没有一条密切的线牵着，今后的关系恐怕只会越来越淡。

他得为没出生的儿子着想，只有完完全全靠上吴家，才能保证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于是一脸诚恳道，“咱俩家以后就是实在亲戚，也别说你啊我的，平日里多走动，就行了。”

一来二去，吴建国被绕进去了，他有些激动，紧紧抓住方富贵的手：“方师傅，我虚长你几岁，以后就是你哥，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我都包了。”

方富贵要的就是这句话，连连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吴处……哥！”

办妥了一件大事，吴建国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周末咱两家吃顿饭，就算把这事落实了，对了，还有一点，我得提前说明，小桃得改姓吴。”

“没问题！”主要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对方富贵来说都是细枝末节，想起刚刚说过的“得问问女儿的意见”，又觉得自己此时答应得太过干脆，补充道，“改个新名儿也行，让孩子自己决定，她读过书，比我有文化。”

在逼仄的小平房里，二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邱春花回来后，得知这一消息，不由哭天抹泪，埋怨方富贵不跟自己商量，就把女儿拱手让人。

“你懂什么！”方富贵呵斥了一句，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咱马上就有儿子了，得做长远打算。”

“有了儿子，也不能不顾闺女。”邱春花抽抽搭搭的，“小桃要是知道了，不定多伤心呢！”

“伤心？她恐怕开心还来不及呢！”方富贵轻哼了一声，“自从到了吴家，你瞧瞧她有没有主动提过要回来？掉金窝里享福去咯，哪里还看得上咱们？”

“你说吴处长怎么就突然……”邱春花指死亡证明那事，他们是因为意外怀孕，不得已而为之，吴建国黄曼茵视珠珠如珍宝一般，为什么也放弃了？

“嗐，人生长着呢，沟沟坎坎多了，难道还不活了？黄曼茵都疯了，吴处长想开了呗！”方富贵犹豫了片刻，凑到邱春花耳边，刻意压低声音，“那丫头两年前就死了。”

“哪个……珠珠？”邱春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谁说的？”

“小桃亲口告诉吴处长的。”不知道为什么，方富贵轻笑了一下，“这丫头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关键时候还挺……挺聪明。”

“什么意思？”邱春花一头雾水，“她都回来多少天了，怎么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