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开始被克扣得厉害,加上买衣服买化妆品开销大,半年下来也没剩几个钱。她动了单干的心思,佯称要回老家结婚,从夜总会妈妈桑手底下脱离了出来。
“自立门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钱茉莉吐了两个烟圈,回忆让她的眼神变得迷蒙,“没生意,只能几个姐妹凑钱,开了家小洗头房,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雁翎的。”
“名儿挺拗口。”这行约定俗成的规矩,没人会用真名,钱茉莉笑了笑,“应该是个文化人,起码比我有文化。”
虽然没什么有用信息,但胡浩依旧听得聚精会神,示意钱茉莉继续。
“雁翎家里有三个弟弟,父亲瘫痪,母亲有病,全家都指望着她赚钱。”钱茉莉摇了摇头,有些惋惜,“什么样的客人都接,不管钱多钱少,简直不要命了。”
雁翎长得漂亮,个子又高,一双桃花眼特别勾人,十个来店里的男人,有八个点名找她,钱茉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两年,有一天,雁翎突然闭门谢客了。”说起当年那些事,钱茉莉还是有些心绪不平,见胡浩面无表情关节轻叩桌面,她才意识到该进入正题了,于是拧了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是傍上个当官的。”
胡浩心头一凛:“什么官?”
“芝麻官……”钱茉莉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她没见过世面,以为攀上高枝当皇后娘娘呢!”
“你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吗?哪个单位的?”胡浩大气都不敢喘。
“记得,姓氏很特别,上官……上官沐辰。”钱茉莉一脸笃定,“什么单位的不太清楚,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雁翎不肯说,但听口音,肯定是本地人。”
胡浩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沸腾了,上官先生,上官沐辰,和订购黄铜戒指的人对上了!本地人,当官的,文质彬彬,难道真是吴建国的化名?
“然后呢?”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雁翎跟这个上官沐辰,后来在一起了吗?”
“雁翎说对方跟她求婚了。”明明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今自己还挣扎在泥淖中,人家却早早就做了官太太,钱茉莉心里很不平衡,冷笑道,“谁知道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们真结婚了?”求婚,戒指,胡浩继续追问,“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不知道,结婚又不会邀请我!”钱茉莉自嘲似的笑了笑,“雁翎那天收拾完东西,兴高采烈地跟他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
“人不见了,你们不……找找?”胡浩本想说“报警”,一想到钱茉莉的职业,临时换了两个字,“好歹相识一场,多少有点儿感情吧?”
“宋太祖赵匡胤坐了天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跟着他的文臣武将杀个干净。”钱茉莉没文化,但年轻那会没客人时评书没少听,多数是才子佳人,也有将相王侯,比喻不可谓不恰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巴不得这辈子没认识过我们这群人。我也是有尊严的,没那么上赶着。”
胡浩无言以对,钱茉莉说的没毛病,和光明的前途比起来,谁也不会回头看不堪的过往,总的来说还是有收获的,他摸了摸鼻子:“那今天先到这儿,要想起来什么,再说。”
“那我能回去了吗?”钱茉莉只关心自己。
“恐怕还不行。”这次专项行动上面要求从严从重,胡浩做不了主,见钱茉莉眼中生出一丝怨恨,他又加了一句,“我会跟白队说明,会酌情处理的。”
“那就好……”钱茉莉嘴一咧,脸变得比天还快,嗲声嗲气道,“警察可不能骗人哦!”
胡浩心里一阵膈应,想着赶紧离开,真佩服白晓,天天跟这群人打交道,都能报工伤了。
“嗳,对了,还有一件事……”钱茉莉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胡浩,“雁翎离开的时候,已经怀孕四五个月了,那个当官的以为是自己的,其实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她瞒得死死的,就想着母凭子贵。”
胡浩脚步一滞,迅速回头,紧紧盯着钱茉莉,貌似不信。
“我可不是嫉妒啊……”钱茉莉有几分畏缩,躲开胡浩的目光,“她亲口说的。”
胡浩的呼吸渐渐急促,贾天和吴建国的 DNA 之所以对不上,难道是因为这个?
“你见过那个当官的?”他现在必须要确认“上官沐辰”的真实身份,一刻也等不了了。
“当然。”钱茉莉笑得像只老狐狸,“雁翎怕我们撬她墙角,藏着掖着,但纸包不住火,怎么可能瞒得住!”
胡浩迅速调出吴建国前些日子过来配合调查时留下的照片,递到钱茉莉眼皮底下:“是他吗?”
“这也太老了……”钱茉莉一脸嫌弃,“别说雁翎,我都瞧不上。”
胡浩无语,看来他得想办法拿到吴建国年轻时的照片,才能确认上官沐辰和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证不能证明吴建国是杀人凶手,顶多指出他和死者有过交往,毕竟谁都没有亲眼看到他俩有苟且,而且时过境迁什么证据都模糊了,残缺了,人也一样,
一个贫困家庭却要多生,无疑是牺牲女孩来成全男孩的无忧无虑,所以说女孩若要茁壮成长,得精神上不被洗脑,得有很强的自我意识,我认识一个女孩就不肯当扶弟魔,早早和父母断掉联系,过得很幸福,
42 误撞
让人没想到的是,贾桃和吴建国的 DNA 也对不上,这就意味着,她确实不是黄忆晨。
胡浩脑袋顶上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庆幸自己当时没贸然地将吴可黛牵扯进来,同时也生出几分怅然,师父盼了这么久,结果又是一场空。
果然,当宁乾坤看到这个结果时,激动得拍了桌子:“不可能!她明明就是珠珠,你们肯定搞错了,要么就是设备有问题,我要重新验。”
“师父……”胡浩理解宁乾坤的心情,但这件事恐怕会成为终身纠缠他的噩梦,“反复验证过了,不会错的。”
“怎么……怎么会……”宁乾坤无法控制情绪,语无伦次道,“我可是宁老猫!我会认错?那是黄曼茵的女儿!母女俩一个模子扒下来的,我会认错?不行,胡浩,我要求再验一遍,重新取样,我全程盯着……要过年了,他们惦记着放假,哪有心思上班……”
胡浩静静地看着宁乾坤发狂,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心疼,让他发泄一下也好,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活在压抑和自责中,没一天真正开心过。
文件夹扔了,烟灰缸砸了,就连电话机都翻了个个,听筒从桌面一侧垂下,被卷曲的电话线扯着,晃来晃去。
折腾了几分钟,宁乾坤终于累了,看着这一地狼藉,他趴在桌面上隐忍地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有肩膀不住地耸动。
胡浩将脚下的“障碍物”一一捡起,走到他旁边,艰难开口:“师父,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咱还是得面对现实。”
“不是我不讲理……”宁乾坤腾地起身,抹了抹眼角,指着玻璃板下那张大合影,是他的高中毕业照,上面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清晰如昨,“你看看,这就是黄曼茵,是不是跟那个贾桃长得一模一样?”
胡浩探过头仔细看去,确实很像,尤其是嘴角那颗痣,位置丝毫不差,难怪宁乾坤如此执着。
但 DNA 不会骗人,就算再像,也说不明不了什么。
“师父,世界上确实有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胡浩往后撤了两步,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我们要相信科学。”
“去他妈的科学!”宁乾坤绝望地喊了一声,就像一只受伤的兽,一拳砸向桌面,玻璃板顿时四分五裂,照片上的他和黄曼茵之间刹那隔出一道天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