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胡浩笑道,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你这是捅了马蜂窝,提前完成任务了?”

“小意思。”白晓凡尔赛了一回,他知道胡浩最近还焦头烂额,好心提了一嘴,“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虽然你那案子是陈年旧事,但这群人鱼龙混杂,保不准能打听出来点儿什么。”

“不跟你客气。”胡浩拍了拍白晓的肩膀,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墙中女尸被发现后,他曾详细地查询过二十年间的失踪人口,并未发现与其特征相符的记录。一个人不见了,亲朋好友在什么情况下会不报案呢?他盯着鱼贯而入的那群人,如果是个欢场女子,她们行踪不定,居无定所,活在城市的阴影中……

事到如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总不可能更糟糕了。

一上车,方小杏就迫不及待地给蔡东山打电话,夫妻矛盾归夫妻矛盾,毕竟是盼盼的父亲,怎么也得通知他一声。

电话响了好几次,蔡东山才不情愿地接了,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黑着脸道:“什么事?”

“东山,盼盼找到了。”为了孩子,方小杏又一次主动低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别走。”

“那我更得走了。”女儿失而复得,蔡东山并没有半点喜悦,他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循环往复的噩梦里,好不容易要醒过来,又被强行扯了回去,这辈子都别想冲出来,冷笑道,“不止要赎你的金镯子,还要继续填这个无底洞……”

“镯子不要了,我手上还有点儿钱……”方小杏继续伏低做小,卑微地试图求个圆满。

吴可黛通过后视镜,斜了她一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现在你有钱了?早干嘛去了!”蔡东山一肚子气,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关节泛白,不过偶尔输了点钱,就被训成了孙子,方小刚那个王八蛋狗仗人势指手画脚,方小杏连个屁都不放。恐怕是因为现在病秧子回来了,这个家还要指望自己,她的态度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他是个人,不是血包,凭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怒气在雪夜中不断升腾,很快就达到了沸点,蔡东山直接摔了电话,狠踩油门,没想到桥头岔路突然冲出一头受惊的牛,弯弯的角如同两把锋利的镰刀,在车灯的照射下闪着凛冽的光。

他手忙脚乱地去踩刹车,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鸣叫,沉重的货柜左摇右摆,完全失去了控制,蔡东山绝望喊了声“救命”,下一秒,连人带车重重撞上桥栏杆,再下一秒,直接侧翻了下去。

越来越精彩!

好的环境的确能让人容光焕发,但骨子里的东西依旧可以改变糟糕的境况,比如我们家属院老校长的儿媳妇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谈吐举止脱离不了没文化,没内涵的核,而我一个熟人,三十年前的本科生,虽然中途单位破产他下岗,后来去了一个金融企业,几年后又失业可说话显得很有素质,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当然前提是自己得坚强,就算是破了的瓷器也不能再碎裂,毕竟碎的瓷器也很值钱,

??

41 裂缝

胡浩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年,没想到白晓居然真挖出来点儿“老古董”。

“这什么?”当一本卷边泛黄的笔记本递到胡浩面前时,他一脸狐疑。

“账本。”白晓挑了挑眉,“这回行动连大带小一窝端,挖出个莉莉姐,她从事这行三十多年,以前也曾是夜场红人,上了年纪后转幕后了,手下有二三十个小姐,担心下半辈子出不去了,什么都往外吐,希望能戴罪立功,争取宽大处理。”

“那这账本……”胡浩随手翻了翻,一股强烈的霉味呛得他直咳嗽。

“记录了她从业以来接待过的客人,包括时间、地点、姓名,还有联系方式。”见胡浩听得一头雾水,白晓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莉莉姐当年自诩文艺女青年,记账的同时,还写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权且叫……人生感悟吧!”

胡浩嘴角抽了抽,广大文艺女青年要是听见白晓这么糟践她们,非得把他撕烂了不可。

“你这什么表情?”白晓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发现里面有一段,写了一个叫雁翎的女人,说是她很快就要上岸了,让大家羡慕不已,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人就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什么意思?回老家了?还是……”胡浩心里一动,那块铁板终于有望裂出一道缝隙,露出微光。

“具体的你问她。”白晓将笔记本递回胡浩手里,“别忘了,欠我一顿饭。”

“要真能破案,别说一顿饭,请你吃一辈子都行!”案子胶着了这么久,只要是有一丁点儿线索,胡浩都不会放过,这本陈年旧账就像是突然燃起的蜡烛,虽然火苗摇曳不定,但好歹将黑暗烧出一个洞。他拍了拍白晓的肩膀,一脸豪气。

“你说的啊!可别反悔。”白晓嘴角咧到了耳根,“趁热打铁,具体怎么回事,你赶紧去问问那个莉莉姐,万一她后悔了不肯说,就麻烦了。”

十分钟后。

虽然钱茉莉已经五十二岁了,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当然,这主要得益于她的衣着打扮。

黑色紧身连体皮裤,上面裹了件短款酒红色皮草,脚上踩了八厘米的细高跟鞋,羊毛卷,左耳朵下纹了一朵茉莉花,每次开口说话时,花瓣就像活了般,一张一合的。

不过,一夜的煎熬,脸上的妆都脱得差不多了,眼角嘴角的细纹卡着粉,深一块浅一块的,一脸油光,还有遮不住的疲惫。

“警官,我知道的都交代了。”见换了人,钱茉莉有点儿忐忑,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卖惨,“真的没有任何隐瞒。”

“这是你的?”胡浩举起账本。

“是。”钱茉莉连连点头,一脸诚恳,“二十多年的帐,没有半点儿造假,那上面有号码,去营业厅一查,都有记录的。”

“雁翎是谁?”时间紧迫,胡浩直奔主题,“你跟她很熟吗?”

钱茉莉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避开胡浩的眼神:“不熟。”

“不熟你写她干嘛?”白晓果然了解这群人,出尔反尔是常事,胡浩自有应对方式,所谓他弱你就强,他强你更强,脸一拉,提高了声调,厉声道,“老实交代!”

“哎呀……”钱茉莉偷偷打量对面两个人,同时也在心里权衡,既然对方能从繁杂的资料里精准地提取出这个名字,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她在风尘堆里滚了二三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想着以此作为筹码,让自己顺利脱身,吞吞吐吐道,“其实我跟她真的不熟,就是在一起合租过一段时间。”

胡浩又怎么看不出钱茉莉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微微扯动嘴角:“说说吧!”

“那……那能宽大处理吗?”钱茉莉狡猾得很,好不容易抓到一张保命符,必然要谈条件。

“看你表现。”胡浩仰靠在椅背上,既不显露出被拿捏的迫切,也不把话完全说死,“其实,有了这个账本,早晚都能查得到,大不了费点儿劲,我们警察从来不怕费劲,对吧?”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记录员,后者点头应了一声。

钱茉莉有点儿慌,眼神急促地在二人间来回扫视,她既想利益最大化,又担心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小小的审讯室内,双方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在胡浩漫不经心的威慑下,最终还是钱茉莉先败下阵来,她五官往下一拉,打了个哈欠,手指夹了夹。

胡浩心领神会,递了支烟过去,小恩小惠还是要给一些的。

“年纪大了,熬不了夜。”钱茉莉倒也识时务,吸了两口就立马打起精神来,“雁翎是我初入行时候的小姐妹,可惜命不好。”

钱茉莉没什么文化,小学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她父母很早去世,属于没人管的孩子,年纪小又没有社会经验,听人说当小姐不费力还能赚钱,就稀里糊涂入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