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你以为我隐瞒了什么?”

“我……”谢棋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跟了上去。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这味道谢棋再熟悉不过,曾经她被逼着天天碰这玩意儿,是锦丝草。莫云庭身上的伤原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会又用上了锦丝草?

“莫大人,你又受伤了?”

他的身上似乎永远不缺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是这些伤从来都是他的禁忌,府上的人从来都不知晓。她不喜欢他,一次次被他拿刀架在脖子上的经历让他和她的关联永远是悬着她的小命,可是不知为何,每次到最后都会变成她厚着脸皮缠着他道谢的状况……

莫云庭走得不算快,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却让她不敢靠得太近,到末了她也只敢跟到他房前,而后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她面前“砰”的一声被狠狠关上了。一扇房门,隔绝了里外两个人。

谢棋并无半点难堪,只是在屋外呆呆站了片刻抓耳挠腮。莫云庭向来对她冷淡,这点小事她还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她不能确定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上次挡那一剑还没有痊愈。这一剑是她欠他的债,不管他接受与否,她都不想白白留下一身债在朝凤乐府。

她在他门口站了半个时辰后悄悄离开了,不是回房,而是提了竹筐去了废园。

废园的锦丝草已经长得很高,草汁也不如它们还是嫩芽的时候多。谢棋猫着腰在园子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从里面找出偶尔才有的新生嫩芽。锦丝草只是反光,并非发光,要找出草丛之下的低矮的嫩草着实不易。谢棋不知道自己在废园里摸索了多久,她只知道,等到她走出废园的时候月亮已经不见,美丽的废园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而天,已经快亮了。

她赶不及回去换衣服,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和脏乱的衣衫去了莫云庭的院子,赔着笑把满满一竹筐锦丝草递到了侍卫面前。

“劳烦大哥天亮后送给莫大人。”

侍卫们面面相觑,半天才道:“原来是谢姑娘。”

谢棋自知面目丑陋,却也想象不出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彼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尹槐过不久就要带着人到司花苑。

她急匆匆告别了侍卫跑回了司花苑,在院子里打了一盆冷水匆匆洗了下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整个过程用了不足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她已经安然坐在镜子前,对着镜中那张狰狞的脸露出一个笑。

好在,这张脸是用不着像杜蕊那样精细打扮的。打扮于这张脸根本不需要。

这张脸她已经看了足足将近半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它的狰狞,她可以一道道去数脸上的疤痕,可是疤痕的由来她却一直不敢去回想。刀伤,剑伤,抓伤?这陈年旧伤背后的事就如同那个火场的梦,哪怕好奇,她也不敢去深究。

晨曦到来时分,尹槐带着宫里的人到了司花苑。

尹槐进了房草草打量了一遍,眯眼道:“准备好了?”

谢棋乖顺地点头应了。她已经收拾好了随行的包裹,只等着尹槐到来。包裹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唯一让她不安的只有那半包蔵天香。

好在尹槐并没有查看她包裹的念头,他只是示意随行司花端上了一个盒子,当着谢棋的面打开了:盒子里是一个小荷包,还有琳琅满目的珠玉金银首饰。

谢棋被满眼的璀璨吓着了,许久才抬头小心问:“尹……师父,这个?”

尹槐接过盒子递到到谢棋怀中,“宫中纷争比府内还要多,可别丢了为师的脸。”

“……好多钱吧?”

“不多。”尹槐露出一抹笑,“不过你是被裙带关系入的宫,倘若半年内你的技艺及不上一等司舞,你就得如数归还。”

“……是。”

其实珠宝首饰谢棋是用不着的,只是在宫中行走却偏偏最少不得这些。尹槐的心思她明了,虽然他口无遮拦却始终是为她着想的。

尹槐心满意足。

日出时分,谢棋终究是告别了朝凤乐府。临到门口她频频回头,却始终没有见着莫云庭送别。府里的司花司舞们虽然眼色有异,却依旧聚集了好些人在门口张望。

谢棋坐在轿中掀开帘子往回望了一眼朝凤乐府,才发现眼睛干涩得厉害。直到到了码头下了轿,上来宫中来接的大船,她还是朝着乐府方向愣神发呆如今一走,何时能归?还能归否?

焚香

谢棋一路都没有见到莫云庭的身影,一路行舟坐车,从朝凤乐府到宫中足足三日的颠簸,谢棋一直不被允许在白日走动。等到第三日天色已晚,她才在尹槐的准许下出了驿站的门。

都城自然不比山野小镇,即使是晚上,外头也是花好月圆,热闹非凡。谢棋只在外头闲逛了一小会儿,就被尹槐派来的侍从急急引回了驿站。驿站里,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坐在厅上,她冒冒失失进了屋,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尹槐见谢棋出神,不由皱眉:“小谢,还不快见过王爷。”

坐在上座的人是贤王楚暮归。

谢棋对他还是有几分气的。她不情不愿地欠身行了个小礼,“见过贤王殿下。”那日审问,若不是莫云庭做了伪证说是他诬陷她,她恐怕早就被屈打成招了。亏这贤王还长了一张谦逊有礼温和贤良的脸,审起案子来却只会那套蛮恨法子……

谢棋的不恭楚暮归自然是看在眼里,他脸上又起了几分红晕,神情也有些尴尬。

“小谢,不得无礼!”尹槐喝道。

谢棋咬牙不语,只是眼神早已飞向了别处。

楚暮归脸色微微异样,轻声道:“无妨,上次是本王疏忽,让小谢姑娘白白受了牢狱之灾。是本王有错在先,小谢姑娘委屈是难免的。”

“多谢王爷宽容。”尹槐松了口气,回眸瞪上谢棋一眼:她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屋里,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棋近来似乎脾气微微有改,比起往常的柔软糯性,似乎……变得倔气了些?

谢棋这一出神就是大半个时辰,等到尹槐与楚暮归已经在寒暄告别,她才抽回了神智。

尹槐送楚暮归去了门口,她睡意已浓,打着哈欠迈着懒散的步子回房。岂料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拦下了魁梧的男人伸手拦在她必经之路上,对着她恭恭敬敬抱拳道:“谢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你是谁?”

“我家主人有请。”

面对此情此景,谢棋本能摇头:“不去。”

“谢姑娘,主人有请是你的福分,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谢姑娘莫要与在下为难。”

谢棋站在门外与那魁梧男子僵持起来。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司花,要说结仇也只有和朝凤乐府里几个女眷关系算不上好,她足不出户,上哪里得罪这种……江湖人士去?

谢棋站在原地不动,等着男子的下一个举动。谁知男子也不动,良久之后,他才又恭敬道:“谢姑娘,我家主人并无恶意,只想请谢姑娘一聚。”

“不去。”谢棋依旧是拒绝。月色朦胧,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然而他身上渐渐弥漫出来的气息她却是认得的……那是和莫云庭遇袭那晚,那些人身上也带有的气息。也许,这个叫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