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祝年也听懂了,合着多人组合的任务是个水鬼任务,只有新的组合加入,之前的人才能解脱,难怪这一对抓了九十几个还没上楼呢。

不过,祝年和殷如旭要到哪里去找新的多人组合来顶替他们呢?

祝年正在思索着,却又听见外面那女人说:“可是,可是那样的话,隔壁那组也要像我们一样苦苦熬着,等着下一组来才能解脱,这也太可怜了。”

黑暗中,祝年看不见外面的两个人,但她的心却因为这句话而小小地塌陷了一点。都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叫豆豆的女人想着的却是下一组人莫测的命运。

男人也在叹息,他似乎是拥住了女人,安抚她说:“你先别急,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我先给你揉揉脚踝,会有点疼,你别发抖。”

女人应该是在疼得发抖,忍不住在颤动,男人一直在安抚她。

祝年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阵颤抖,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不对!

祝年想,我为什么会发抖?

很快,祝年发现不是自己在发抖。她微微低头,把身子塌伏下去,贴近了殷如旭。

在一片黑暗中,她能感觉到,殷如旭浑身僵硬,抖个不停。

20、舌剑

从被祝年拖进柜子里,关上门的那一刻起,殷如旭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仰躺在柜子底,僵着身子,像是又回到了过去。

密闭的空间,狭小的角落,来去的脚步……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掐断了一切声音和气息,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

他开始幻听,有人又在捉他,那声音犹如鬼魅般无孔不入地围剿他,哪怕隔着墙壁、隔着房屋、隔着一切阻挡,他都能听见

“27 号……27 号……27 号……”

他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却连颤抖都克制又谨慎,指节抠在柜子内壁上已经泛了白,但通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锈了,凝了,他动弹不得,他求死不能。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又无比清醒地割裂出另一个人,那是现在的殷如旭。他能感觉到如今的自己冷眼瞧着,耳朵里听着外面男人女人的谈话,他能清楚地解析一切信息,但锁在这个身体里的他自己挣脱不了,逃离不开。

这种清醒的割裂把折磨的痛苦拉得无比漫长,他的一切感知都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在地狱业火里瑟瑟发抖,一半在清醒的岸边冷眼旁观。

时空变成了浓稠的黑色沼泽,他徒劳地四处抓着,手上却满满的都是腻着的冷汗和冰凉的触感,他眼看着自己在沉入沼泽的深处,不远处的那个自己却还在冷笑,刻薄地问:“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回答不了,他试图反驳,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那不断下沉、下沉的坠落感,要带着他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想,他就要死了。

忽然,他觉得他从沼泽里彻底落了下去,仿佛洞开了某个孔隙,他轻盈又流畅地滑落了,没有粘上一点点的污泥脏水,像一片白色的羽毛,轻飘飘地,干净爽快地飘荡着,然后落在了温热的湖水上。

他木然地眨着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但神智被温暖的湖水唤醒,生锈凝固的躯体像是被一团暖融融又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热树脂包住,有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耳侧,轻柔的安抚落在他的头顶,他侧一侧头,触碰到了柔和微热的脖颈。

他被祝年拥在怀里,像被凝入了温柔的琥珀。

他终于找回了呼吸,大口喘息着,撑在柜子内壁的双手紧紧回抱住祝年,把她锁紧在自己怀里,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他抓住了祝年。

但他还想更贪心,侧头埋入祝年的颈窝深处,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气味。他早就觉得祝年身上有一种气味,他从来没有闻到过。那气味不是灰尘的,霉的,也不是消毒水的,苦的,而是一种干爽清冽的,风的味道。

那是肆意生长过的人的气息,带给他此前从未有过的自在畅快。

他像是上了瘾,在那纤细的脖颈间辗转不去,而那脖颈的主人又足够慷慨,任由他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一般,在她身上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然而,祝年并非慷慨,她是心怀鬼胎。

从遇到殷如旭以来,祝年始终觉得他好危险,那种危险里包含着一种无懈可击的伪装,让祝年总是不懂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根本不相信殷如旭让自己接近诺亚只是为了讨好诺亚,指望以后升职加薪这种鬼话。她猜测这背后一定另有缘由,但殷如旭太狡猾了,满嘴里套不出一句实话。他在这段盟约关系里游刃有余,又居高临下。

被控制、被胁迫、被主导……祝年并不喜欢这种感受。

过往的一切你来我往,言语交锋,甚至是调情拉扯,不过是小试牛刀的试探与逢场作戏的胡诌,她从没当真过。她一直尝试寻找的,是逆位这种关系的契机,是反手制人的快乐。

因为她就是个天生的坏人。

她从小没个定性,喜欢追逐一切新鲜的东西,祝远青和艾丽娅对她称得上溺爱,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的那种所谓的好女孩,她感兴趣的从来都是那些未知的、复杂的、神秘的事物。

对人的取向,也是如此。

看完美的人露出破绽,看高傲的人俯首称臣,看冷静的人歇斯底里,看狡猾的人现出原形……有一种颠覆与卑劣的隐秘快感。

祝年喜欢这种感觉,坏人就是这样,坏人铁石心肠。

之前,她只是本能地觉得殷如旭充满危险却刀枪不入,正在为无法突破他的防线不得其法而感到焦躁。可如今,无论是殷如旭看到那个“27 号”铭牌时的失神,还是现在哆嗦着蜷在自己怀里的吮吻,都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他那看似密不透风的面具下,有细小的裂缝,透过缝隙窥见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所以坏人祝年意识到了攻守关系的微妙变化,她终于在与殷如旭的盟约里,短暂地击破了他的伪装,拿住了狐狸的尾巴。

她不动声色地轻拍着殷如旭的肩膀,像饱含温情的爱抚,又敞开脖颈,任由他把喘息和呜咽尽数揉碎在自己耳边,直到感到他真切地放松了下来,大汗淋漓地仰躺在自己身下。

终于,她抬手推开了柜子的门,迫不及待的灯光争先恐后地跳进来,扑在两人身上,砸得人眼睛发晕。

祝年眯着眼睛俯视着殷如旭,欣赏他难得一见的破碎和不堪。

他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突然的强光,只好闭着眼睛张嘴喘息,起伏的胸膛带起喉结的颤动,艰难地吞下氧气与哽咽,又挣扎着发出声音:“他、他们人呢?”

祝年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柔声说着:“那女人脚伤得厉害,男人最后决定带她上去找接待员。”

殷如旭睁开了眼,煎熬过后的双眼有些红,含着摇摇欲坠的理智,他腾出手来捉住了祝年的手指,另一只手却沿着祝年的腰向上轻抚,直到抵在了祝年的脑后。

他恢复得很快,又是往常熟悉的声线,接着问:“什么时候走的?”

随着问题一起落下的是他手上的力气,祝年被按着向下,两人的鼻尖就快要相触,呼吸清晰可闻。祝年在这样的逼近中,没有躲闪目光,含着笑意和殷如旭对视,轻轻地说:“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