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正好,”殷如旭也没客气,拎起热水壶投诉,“你们这壶的质量不行,坏了,给换个新的吧。”看那接待员欲言又止地把断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电源线捡起来,转身要走时,殷如旭又补充到:“你再多等半小时,一小时后再去隔壁做清洁。”

二十分钟后,果然听到了隔壁的关门声。殷如旭和祝年听着脚步声远去了,这才刷开了隔壁的门。

房间的整体布局别无二致,但细节可就大不一样了:两张钢架床被拼在了一起,床面凌乱不堪,扔满了乱七八糟的内衣。沙发椅也紧贴成一排,满地都是散落的衣服和空水瓶,壁炉没有烧过的痕迹,墙角堆着一些号码牌。

祝年小心翼翼地在地面的空地间跳跃着,她身姿灵巧、落地无声,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殷如旭在她背后看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就是猫。然后把挡在路上的东西东一脚西一脚地踢开了,径直走向墙角。

祝年已经蹲在那堆号码牌前翻翻拣拣了,铁链吊绳挂在她的无名指上晃晃悠悠,她挑起坠着的长方形薄片,举在眼睛仔细打量:“黄铜的,还挺精致。”

她翻过薄片坠子的另一面,念着:“编号 27。你说,这什么意思?”

身后一片寂静,没听见殷如旭的回答。

祝年疑惑地转头看去殷如旭个子太高,挡住了大半的灯,逆着光看过去只有一个光影的轮廓,他正低着头看着号码牌,走神了,那晦暗的神色隐在暗里,像敛了羽翅的鸦。

祝年站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醒醒!”

殷如旭眨眨眼睛,神智回了笼,方才那一丝从未见过的神情就立刻展翅飞走了,换上了他时常挂着的笑,仿佛那一瞬的走神只是祝年的眼花。

“只是个编号,应该是代指那些逃跑了的人。”殷如旭绕开祝年,弯腰自己抓了一把,掂了掂:“看来是一个人头数换一个号码,计数呢。”

祝年顿了顿,挪了下脚步,换到号码牌堆的另一侧,俯身去翻找数字更大的号码,假装没有听出殷如旭略带暗哑的声线。只是在路过殷如旭身侧时,装作借力一般,不经意地扫过了他的后背,从后颈到腰,轻轻抚了抚他。

感受到殷如旭紧绷的身体在手掌下缓缓松弛下来,祝年还是没有说话,只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

两人很有默契,没人再提这件事,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祝年翻找出好几个号码较大的,放在一起比了比:“我这里最大的应该是 93 号。”

殷如旭接了过去,放在自己掌心:“抓到了 93 个么,这个数已经不算少了,怎么还没有上楼?”他又环视了房间,缓步踱到了床头,捡起一个空烟盒,戳着烟灰缸里挤得满满的烟头,接着说:“从房间使用情况来看,他们已经住了一阵子了,竟然也迟迟没有完成任务吗?”

祝年也起身去检查洗漱间,没想到还挺意外洗漱台上竟然放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看来这房间里的两人还挺浪漫,即便是在意识空间里,他们不过是实验体本体投射出来的些许幻影,但竟然也生出了本体之外的自主性。

从进入这个意识空间,遇到欢欢和接待员,再到看到角斗场上的丁丁,偶然救下的多多,祝年都能感觉到,即便这些全都是实验体的意识投射,但他们却分化成了各个不同的人,他们各司其职,又相互独立。

祝年隐隐感觉,实验体的本体意识只是一颗种子,但生长出来的枝杈却有着各自不同的面貌,连本体也不能全然掌握。

更不要说眼前这一对,竟然在这样昏暗的地下,这个闭塞的小屋里,生生幻化出了玫瑰,这样热烈又蓬勃的爱意,似乎连萧瑟的寒风也化了暖意。

“有什么?你怎么不出来了?”殷如旭等了一会儿,不见祝年出来,自己就推门进来了。

祝年正摸着那玫瑰花瓣,见他进来,侧头笑了笑:“有个小惊喜呢。”

殷如旭顺着她的指尖看向玫瑰,看到她葱白的手指在殷红的浪波间划过,像一盏轻盈的月儿船,时隐时现。有一朵玫瑰的花茎折了,尚在盛放的朵儿还不曾察觉,弯倒在一侧却仍绽放着。祝年的手像水流一样把它掬起,轻轻地靠在一侧镜框边,而镜子里,是她温柔的眼。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温柔呢?殷如旭只是觉得那花儿,也好命。

祝年给花又洒了些水,再看了看,就和殷如旭退了出来。房间搜查到这里,不能说全无收获,但也实在是收获不大。

祝年和殷如旭希望搞清楚多人组合的上楼条件,但很遗憾,就目前的信息来看,即便是抓到九十几个人头,也仍是不够的。

看来只能另寻他路。

祝年和殷如旭小心地把房间尽量复原,正要开门走时,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

他们回来了!

原本以为这两人出去一趟至少得半个小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祝年和殷如旭飞快地对视一眼,眼下无论是开门出去,还是跳窗出去,都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祝年瞥到了角落的储物柜。那柜子有半人高,一米多宽,刚刚检查过里面只有几件一次性浴袍和杂乱的衣物,空间还算大。

来不及多想,祝年抓住殷如旭,一起滚进了柜子里,关上柜子门那个刹那,房间的门将将打开。

滚进来的瞬间,祝年把殷如旭压在了下面。殷如旭仰面朝上,柜子的另一边堆着衣服,他只能曲着膝撑住祝年,祝年则跪趴在他身上,勉力屏住呼吸。

柜子的密闭性很好,关上门就黑得彻底,祝年只能靠耳朵听。

男人先说话:“怎么好好的把脚扭了呢?疼得厉害吗?”

女人在撒娇:“疼,很疼很疼。”

接着是脱了鞋放在地上的声音,脚步声也只剩了一个,应该是男人抱起了女人。声音近了一些,位置也更低了男人把女人放在了壁炉前的沙发椅上。

男人语气有些懊恼:“早知道不应该让你一起去的,我自己去抓鬼就好了。”

女人忍着疼,时不时地倒吸几口气,但听了这话像是急了:“说好干什么都要一起的,我们两个人抓到鬼的机会总是更大一些,得再多抓点,抓快点,要不然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祝年竖起了耳朵,意识到这将会是问题的关键,她一动不动,不敢发出声音,但却不由得微微侧头,想要听得更加清楚。

男人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豆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抓的鬼还不够的原因呢?”

那个叫豆豆的女人显然很诧异,她问:“什么意思?不是我们抓得太少了吗?”

脚步声突然变得很急躁,男人正在房间里转着圈,他断断续续地说:“每次、每次我们抓到鬼送上去给欢欢的时候,他都查也不查,我们说是多少个他就给我们多少号码牌。”

“他从来也不催,也不急,好像对于我们到底要抓到多少一点也不关心。只要在抓就可以了。”男人继续说,“昨天,欢欢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男人走回女人身边,停下脚步,带着女人回忆:“欢欢说,有新的多人组合来了,以后就由他们抓鬼,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女人也记得,她说:“对,欢欢是说过,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迟疑着推测:“我觉得他的意思是,多人组合的任务重点在于一直抓鬼,而不是抓多少个鬼。所以我想,等另一组开始抓鬼以后,我们就应该要结束了。”

“就像,就像接力一样,”男人费力地解释着,“只有新的多人组合进来,之前的人才能上楼。”

女人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我们隔壁那组就是我们的下一棒!他们抓到鬼,以后就由他们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