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祝年并不是不知道这只是意识投射,但此刻那个女人就在她的眼前,亲眼目睹的冲击感太强,她不由得开始想:卷柏出事的那天,也是这样吗?

那么多的人啊,就是这样像一个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卷柏的每一个角落。她一直不敢再去想母亲,可母亲的脸也像她眼前的女人,这样惨白……

那怪物已经舔舐上了女人的脸,那张已然毫无生气的脸庞被随意地拨弄到另一边,祝年看到,怪物张开了嘴……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早点赶回去?为什么护卫队没有来?为什么他们会死?!!

祝年死死盯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却好像透过了这个女人在看恨不能死在卷柏的自己。

但是她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猛然漆黑一片,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一个干燥温热的掌心有人捂住了她的双眼,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不看了,听话。”殷如旭在她耳边说。

于是她就看不到了,看不到那个女人,也好像看不到交叠在这个画面下的卷柏。

她终于又能呼吸了。

缓过几口气之后,祝年拉下了殷如旭的手,场上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了一片被舔舐得乱七八糟的血。

那怪物转身走了,尾巴甩来甩去,舌头在满脸乱舔,一些红的白的的东西挂在下颌和胸前的长毛中,淅淅沥沥地拖行了一地。

但它看起来并不满足,反倒像是被勾起了怒火,双眼越发通红,紧紧盯着另一扇还没打开的门,上半身微微伏地,做出要捕猎的姿势,喉咙间压抑着低沉的嘶吼。

那扇门终于动了,它也随之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前去。

四周的观景台终于难得地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打开的巨门,然后,从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瘦小而颤抖的干瘪男人。

他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又惊声尖叫起来,猛地转身想再躲回门里去。但祝年看到,门后出现了一排闪着寒芒的长枪,逼退着他一步步倒退,最终跌坐在地上。

观景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哄笑声。

长枪退回门后,吊门轰然落下,男人被留在了场上。

他背对着怪物,瘫坐在地上,脖子僵直不敢回头,直到那散着热气的鼻息凑到了他的身后,吹起他散落在地上的衣角。

他吓得从地上弹起,拼命地狂奔,在决斗场上踉踉跄跄,连跪带爬地逃。四周的观众乐不可支,笑声一片接着一片,每当他跑到一处,就会有人从上面扔下石头、砖块、铁钎,砸得他抱头鼠窜,又哇哇叫着跑开。

那怪物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人的恐惧,一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明明往前蹿几步就能轻松咬断他的脖子,但它却慢慢悠悠地踱起步来。等到那人跑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的时候,它又会故意吼叫两声,追上一两步,逼得男人再次跑起来。

角斗变成了戏弄,男人毫无尊严地被这怪物捉弄着,鞋早已跑掉了一只,又摔了无数的跤,身上青青紫紫全是伤,刚刚还被扔下的石头砸到了腿,现在一瘸一拐地跑着。

不过徒劳而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必死无疑了。

祝年不忍再看下去,转身问那个接待员,“不是说要通过日常选拔才能上角斗台吗,这个男人怎么通过选拔的?他根本就不是这怪物的对手,上来不是送死吗?”

“怎么选的我不知道,但是就这场面,”接待员擦了把汗,小心的望着台上的怪物,接着说,“谁来不都一样吗?我就还没见过谁能赢的。”

祝年还要再问,却听见诺亚说:“抬头,看!”

大家闻声抬头,这才发现四楼的观景台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变化,一个个的小包间都开了窗,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具体状况,但却有一把一把的金币撒了下来。

这下,全场气氛更加热烈了,观众们纷纷摘下帽子,围巾,竭尽全力伸出去接,无数的金币雨点一样地泼洒下来,给那怪物生生砸疼了,吼叫着转着圈。

最大的那个黄金包厢此刻也打开了窗户,一个人影出现在窗边,看着是个中年男人的身形,但离得太远,祝年看不清他的脸。

却只见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观众们却像见了皇帝一般虔诚狂热。他们顾不上角斗,顾不上捡金币,甚至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跌出去,而是直接就地跪倒,尊重万分。

祝年:?

啥情况,只是个老板,至于这样?

没想到,那接待员早也已经一起趴下了,正拼命给他们使眼色,小声说:“老板出来了,快跪下!”

三人对视了一下,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蹲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刻,决斗场上却爆发出一个尖锐的悲鸣,像某种垂死的动物最后的哀嚎,众人纷纷爬起来望过去

那个男人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的力气,连站立都显得困难,正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但他手里却举着一根捡来的铁钎,那是刚刚被观众扔下来砸他的,和那些石头、砖块一起。

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目眦尽裂,摔豁了牙的嘴里满是鲜血,但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出了带血的牙齿,死死地盯着那怪物,又一次大喊了一声,举着铁钎不要命了一样地,直直冲了过去!

看似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在距离怪物不足三米的地方高高跃起,双手紧紧握着铁钎,竭尽全力向前刺去。

怪物歪了歪头,拦腰咬断了他的脊椎,像是叼住了一条从水里跃起来的小鱼。

奇迹没有出现。

他的怒吼甚至还没有结束就变成了哀嚎,铁钎从手中脱力坠下,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弹跳了两下,不动了。

观众们发出一阵阵嘘声,这一切结束得太快,让他们感到意兴阑珊。

怪物仰头一甩,男人就整个地消失在它的嘴里。

吊门再一次打开,怪物得意地昂着头,尾巴高高翘起,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黄金包厢的人影也消失在窗户后面,只有更多的金币肆意抛洒,观众们冲下观景台,涌入了角斗场,在一片片血泊和狼藉的不明碎片中,跪地疯抢。他们互相争夺、咒骂、甚至大打出手,每一枚金币都被染成了红色,在一双双手里争来夺去。

一只孤零零的鞋子躺在角落,那是刚刚那个男人的遗物,三五个观众冲过来掏出落在里面的金币,又打得头破血流,鞋子被撕得粉碎,和它的主人一样。

祝年感到有些反胃。

忽然,警报声响起,挤满了角斗场的观众一愣,慌忙再抓起一把金币,四散跑开了,不一会儿,偌大的场地又像祝年他们刚刚见到时一样的空无一人。

环形墙壁上出现了八个小门,一些清洁工打扮的人冒了出来,他们扫走了残留的金币和撕碎的衣衫,又泼了一桶桶的水,血水和泥土混合成红褐色的污浊,像一条条毒蛇般的随着水流游走了。

不过一转眼,场面又变得干净清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