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还好,救回来了。那个实验体是拿玻璃碎片伤的人,虽然造成了人员失血,但好在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孙医生调出了一个沾血的玻璃碎片的图像,继续说:“经过现场勘验,是静脉滴注瓶的碎片,应该是实验体砸碎了给他输液的药剂。”

“不过,”孙医生划到下一张图片,各种大大小小的碎片摆满了一个桌面,“实验体选用的其实是相对较小的碎片,这也是受伤人员创口较小,得以生还的原因之一。”

诺亚不置可否:“也许只是碰巧,它砸碎瓶子后就近随手捡了一片。”

孙医生点点头:“确实,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诺亚转向另一个监控画面,是刚刚那个实验室,安眠气体显然已经开始发挥作用,那双手此刻以一个更加放松的姿态摊开来放在地上。

诺亚询问孙医生:“即使我们可以先假定它还有一定的自主意识,但现在有办法做进一步的确认吗?又如何能实现有效沟通呢?”

祝年立刻举手:“我可以尝试用手语与它做一次接触。”

“我的意思不是语言方式不通的困难,”诺亚摇头,“而是如何确定信息的真实有效和转译正确,换句话说,我是在问有没有更直接的技术手段,比如直接进行意识提取或者颅内监测等。”

这两种方法的执行方法都相当残忍,多半要进行开颅或电击,但祝年看了他一眼,他却神色平静,语气坦然,像是在说一个无生命的物件一样。

孙医生沉默了片刻,说:“有。但我这里更推荐另一种方式。”

孙医生提到的是一种脑机交互方案,她解释说临床上曾经用于精神病患者的治疗,通过脑机接口,将患者的意识空间具象化,研究者接入后,可以借此分析患者潜意识中自己也许都无法察觉的致病因子。

但实践下来发现,精神病患者的逻辑思维太过无序混杂,意识空间也因此显得扭曲多变,研究人员在其中非常容易迷失,反过来遭遇危险。

“其实这个方案如果用于意识清明的人身上,基本可以理解为‘读心术’,几乎就是对受试者的完全透视,可以非常清楚地了解到受试者的过往经历和真实想法。”孙医生笑了笑,“只不过没有哪个意识清醒的人肯接受这个实验,毕竟大家都是有隐私的。”

她站起来安排人员将实验体安全转移回特殊观察室,并加派人手予以看管,又坐下接着说:“这个实验体毕竟不是完全清醒,也许它的意识空间会存在一些伪装或遮蔽,但总归是比言语更真实的。也许是一种相对温和且高效的方式。毕竟,它实在是一个珍贵的样本,如果采用更为激进的方法,一旦失败了就很可惜。”

殷如旭提问:“那我们需要怎么做,进入它的意识空间?”他喝了口水,继续问,“会涉及到读取研究者的意识吗?”

孙医生摆摆手:“不不,只是对受试者一方的意识具象化而已,也许是片旷野,也许是个迷宫,受试者的思维核心就藏在这些具象化表现的某个深处。至于外来的研究者,其实更像是个访客。”

祝年笑了:“听起来像是个游戏,我们负责扮演盗宝团。”

孙医生却严肃起来:“这可比游戏危险多了。实验体的情况远比意识正常的人要复杂,它的意识空间会是怎样的,有什么样的规则我们一无所知。而且,什么才是它的思维核心,我们也毫无经验。”

殷如旭打了个哈欠,单手撑在桌子上抵住下巴懒洋洋地说:“没试过当然没经验,做过一次之后不就有了吗?我觉得可以一试,队长你看呢?”

诺亚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敲:“先把实验体的情况稳定下来,同步调试实验所需的设备,辛苦孙医生迅速形成一份方案报告,我们讨论后再做决定。”

下午的时间就在监测实验体和方案分析中度过,实验方式已经很明确,但其中隐藏的风险也不得不提及:因为 031 号实验体始终处于隐身状态,导致任务目标有一个天然的前提,那就是需要先在意识空间中找到 031 号的本体投射,随后才是思维核心。

并且,在实验中,研究者的意识沉浸度也很高,如果在意识空间内遭受致命伤,躯体将会发生误判,身体各项指标也将随之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在实验体的意识空间受了重伤,研究者的身体可能真的以为会死。

最后,如果研究者未能识别本体投射,也没能找到思维核心,那将会被永久围困在这个意识空间里,经历多次反复,时间未知。

但这个实验的价值也显而易见:对实验体将会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和准确的判断,对打击深海恐怖组织意义非凡。

诺亚没有犹豫,合上了方案报告:“那就这样决定了,准备两个沉浸舱,我和如旭明天过来测试。”

祝年站起起来,说:“三个。我想你们确实需要一个手语顾问,不是吗?”

她面朝着诺亚,在看到诺亚点头的瞬间,目光却越过诺亚的肩膀和殷如旭在空中相逢,殷如旭眨了眨左眼,冲她一笑。他本就生了一张祸害人的脸,做个这样的表情更是勾人。

法律以后要禁止殷如旭 wink。祝年摸了摸胸口,恨恨地想。

13、花束

安排好一切后,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孙医生听说祝年还没有安排好住处,二话不说就要留她在研究所住一晚。孟青则要载着诺亚和殷如旭回警局,第二天再过来。

孙医生带着祝年一起下楼送他们,趁着孟青去取车的工夫,孙医生又请诺亚到一旁私聊。隔得不远,祝年隐约听到孙医生提到向露易丝女士问好,还问有没有新的招录计划。

“记得吗?我说过的,是诺亚的母亲,内城医疗科研部的部长。”殷如旭和她并肩站着,假装闲聊,侧身在祝年耳边提示,“孙医生一直很希望得到露易丝女士的举荐,加入内城。”

祝年低声问他:“你没告诉过我,可以通过考试或者举荐进入内城。”

殷如旭轻轻地笑了笑:“因为只是有这种说法,我还没见谁成功过,孙医生也只是不肯放弃这点希望而已,哪怕她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不说这个了,你刚刚是不是很想……”殷如旭话还没说完,孟青已经把车开过来了,他也就立刻不说了,又是一样去给诺亚开门。

警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祝年在心里嘀咕:我很想什么?这人话只说了一半,反倒平白惹她心烦。

好在她也没能心烦太久,因为孙医生实在太热情了,一路挽着她去吃饭、散步又把她送到了安排好的研究所宿舍。一路上恨不得把前 30 号实验体的信息说得清清楚楚,分析得头头是道,祝年也算彻底掌握了方舟城现有的实验体研究情况。

这人是真的对这项研究很有兴趣,祝年倒也真心祝福她能有机会去内城,也许真的可以做出一番更大的成绩。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没大亮,祝年早早起了。正在洗漱时听见了敲门声,她叼着皮筋去开门:“孙医生,你也太早……”

却被来的人抵着肩膀推进了房间,反手还关上了门。那人又高又壮,进门得低头,又走得急,给她挤得差点摔倒,身子倾下去的瞬间,又被人拦腰扶住。她慌乱间抬头,气得直骂:“殷如旭,你干什么!”

殷如旭身上还带着微凉的水汽,那是冬日的寒风,但他却笑得像和煦的暖阳,低声说:“小声点,别把人招来。”

祝年撑着他的胸膛,在两人间隔开距离,皱着眉抬头看他,却不得不也低下声音:“你还知道不能招人注意啊!不是还有两个小时才到约定时间吗?你怎么现在就跑过来了?”

殷如旭微微低下头,笑得更灿然,猛地把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送到两人中间

那是一束带着细小水珠的鲜花。

祝年瞪大了眼睛,小声惊呼起来,本能地双手抱过花束。殷如旭在她头顶闷闷地笑:“你昨天很想去那个花店吧?”

祝年拨弄着那些柔嫩的花瓣,老实说,这花束包得乱七八糟,搭配也一言难尽,她认得出百合和雏菊,这些在城外也见过,但有些艳丽得过了头的花儿也被塞了进来,一看就是少见的品种。并不协调的颜色和花材却被打包在一起,撑成了一个圆鼓鼓的花球。

她有些哑然失笑,抬起头问殷如旭:“花挺好的,但哪个店员审美这么差啊?”

祝年捧着花,在殷如旭的怀里仰头笑着,眼睛明亮清澈,干净得能让殷如旭看清自己的脸。他看到自己也在笑,笑得有些陌生,有些不像他自己,他突然觉得危险。

殷如旭放开了祝年,伸手讨要:“好了,给你看过了,还我。”

祝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哪有给出去的东西往回要的,给我了就是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