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诺亚闻声回头,看着祝年,沉声说:“你,一起去。”

12、顾问

开车的还是孟青,方义留守警局备份分析刚才的影像资料。殷如旭先把前后车门都给拉开了,看到诺亚自己选了副驾驶位,这才带着祝年坐到了后排。这人在明面上真是把礼数做得足足的,要不是昨晚在餐厅包厢的那番谈话,任谁看都会觉得他对诺亚队长忠心耿耿,毕恭毕敬。

车的方向继续向西,往军区深处扎去,诺亚一上车就在车载屏幕上回看视频,最后几帧画面被反复播放,一帧一帧拉长成一个个定格的画面。画面中的血手就以极慢的速度重复比划着那几个动作。

诺亚盯着屏幕,问祝年:“你确定这是在打手语?是你翻译的那个意思?”

祝年也看得仔细,一点点辨认:“其实手语作为一种语言,并不存在全世界都完全通用,没有差别的规范版本。就像同一种语言也会因为地域不同而产生方言一样,手语也是如此,会以地域为区分形成不同的变体聚落,多少会有些差别。”

“不过,”祝年把视线从屏幕挪到诺亚的侧脸,很肯定地说:“求救、感谢等常见的手语符号包含一些关键手势,即便是在不同的方言手语中也是互通的。这的确是在呼救,我很确定。”

殷如旭递过去一个手持显示器,补充道:“方义发来消息,经过数据库比对分析,确实有极大概率可认定为求救手势。”

诺亚接过去看了看,顺便瞟了一眼祝年:“你怎么会懂手语?专门学的?”

祝年摇摇头:“不,只是普通的日常生活,妈妈平时需要用到手语,倒是有时候会专门授课给别人。”

诺亚微微有些诧异,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是真诚的疑惑:“会有人来学吗?为了研究?”

车外高楼林立,树木成荫,明亮的阳光从风中直落而下,落在路边腰身挺拔,步履从容的行人身上。军区静谧安详,往来的这些人多是各个研究所的精英人物,他们会做各种各样的研究,他们认为学一门语言很多时候是也为了研究。

但是祝年想起了来卷柏找母亲求学手语的一个小孩,他想学的仅仅是一句话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迎着诺亚的目光,祝年微笑着说:“不,诺亚队长。他们只是为了生存。”

车子开始驶入地下通道,视线斑驳的间隙,祝年感觉有人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而通道的顶灯很快亮起,殷如旭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诺亚没了兴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拨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些警局的琐事,又布置了几个新的巡查任务……

祝年没有听清,她想起那天见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孩费力比划时,自己忍不住在哭,那个时候,母亲也是像殷如旭刚刚那样轻轻地、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殷如旭,你好烦,别再靠近我了。祝年把头侧到一边,眨了眨眼睛,看向窗外,木然地任由通道墙壁上的灯带在眼底穿行。

直到眼前的世界猛然大亮,一簇一簇缤纷的色彩泼进了祝年的眼里他们驶出了地下通道,而路口竟然有一家花店。

车子没有停留,很快开了过去,祝年只来得及看到店铺外墙爬满了各色花朵,攀援的植物甚至将小屋的屋顶都染成了斑斓的画布,又自上而下垂荡着丝丝缕缕的嫩枝,随着车辆带过的风在空中轻轻摇动。

祝年忍不住贴上车窗,努力再向后张望,外城从没有那样多的花,她想找出一朵她认识的,哪怕只有一朵。

但车子在路口转了弯,那个小店倏忽间就看不见了。

又转过几个路口,就到了孙医生所在的研究所。孙医生已经带人等在门口,一见到他们就立刻迎了进去,一行人脚步不停地上了电梯。

孙医生在电梯里继续汇报:“通话结束后,我们按照指示撤离了当时所在的实验室,并封锁了所有出口,但实验体却出人意料的安静了下来。在监控室显示的画面上,它双手微张,平行与地面,没有再动作。”

诺亚示意她把手持显示器给祝年看,孙医生有些迟疑:“这位不是昨天医院里的姑娘吗?今天一起过来这是……”

殷如旭接过了显示器,解释道:“是,这是祝年,昨晚辛苦孙医生跑一趟了。她现在是……”说到一半,他看向了诺亚。

诺亚想了想,说:“手语顾问。”

祝年松了口气。

孙医生恍然大悟,指着屏幕上显示的监控画面,问祝年:“那太好了,我们只能看到他的手势,可我们在场的没有人看得明白,祝小姐看看他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祝年看了看,说:“手势没什么特殊含义,一动不动嘛……”祝年苦笑了一下,“应该是晕过去了,手放在胸前了。”

孙医生楞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嗨,我们也真是傻,还以为它在埋伏什么呢!”

说话间电梯就已经到了,孙医生现在脚步轻快了许多,领着人就往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去了,到了门口她安排两侧的医护人员:“实验体或正处于晕厥状态,迅速安排通过通风管道灌入安眠气体,充斥房间半小时后我们再进入。”

诺亚点头:“很好,孙医生考虑周全。”

孙医生转向祝年:“还是多亏这位手语顾问,知道它暂时没有攻击性,现在释放安眠气体就最合适了。不然刚刚我们一直担心,它会意识到安眠气体的存在,反而激发它激烈反抗。”

说着就绕过来挽上了祝年的胳膊,笑吟吟地示意大家去监控室,她边走边问祝年,“监控室就在楼上,咱们走楼梯就行。哎对了,祝小姐也是内城出来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祝年笑了笑,指了指诺亚:“我是跟着他的。”

这话说得模糊,怎么理解都行。果然,孙医生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诺亚队长身边都是优秀人才,和我们这些外城人就是不一样,更不要提城外面的人了。”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叹气:“唉,要是我也能进内城就好了。”

祝年扫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诺亚和殷如旭,俩人都个高腿长,和她们拉开了几步距离,于是她侧过头小声地追问:“你为什么想进去呢?怎么没去呢?”

孙医生叹息着摇头:“其实我觉得实验体也挺可怜的,但外城的研究水平还是不够高,据说内城才是科研中心,要是我能进入内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着独属于研究人员对待感兴趣的话题时的专注,“也许就能早点搞清楚实验体的问题!”但那亮光却又渐渐暗淡下去,“可是我打了几次申请也没用,内城果然不是那么好进去的,也许是我能力确实还不够吧。”

祝年不确定她对于内城的了解有多少,不敢再贸然多说什么,就只拍了拍她的手:“你已经很努力了,做了很多了,我看这个实验体的编号是 031,那就是前面已有 30 个实验体被收容研究,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孙医生果然被勾起了话头:“确实,前面有 30 个,只不过都没有这个有研究价值,都在休眠仓观察呢。”说到这里,她又高兴起来,“虽说没能去内城,但想一想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还不是城外的人,还能有这个研究机会。据说城外的科技水平更低,环境也差,完全没法做研究嘛,真不知道那种日子怎么过!”

就是这样,就是在这样一个祝年从未见过的暖和的冬日里,她总会时不时地感受到细密的寒凉,像赤脚踩在柔软蓬松的地毯上却总会不经意间被其中隐藏的银针刺痛。

方舟城里的一切都在用一种天真的残忍凌迟着祝年,甚至不是故意针对刻意为难,仅仅是他们再平常不过的生活,有时也许还是饱含善意和关切的怜惜,都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区别,但又因此让祝年沸腾的怒火根本无处发泄。

于是祝年只能笑一笑,从孙医生的怀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装作鞋带散开蹲了下去。再起身时,她又主动搀上了孙医生,笑得阳光灿烂。

向前看的瞬间,祝年发现殷如旭停在楼梯拐角处看着她,隐在暗处的眼神看不真切,但很快就又挪开,他抬脚上楼去了。

在监控室里,孙医生调出了实验体袭击看护人员后的逃窜画面,仍然是一双血手作为标志物,它先是从顶楼的特殊观察室夺门而出,沿着走廊快速移动了一段距离,其间路过了一个向下的扶梯。

在越过扶梯口大约十米后,它猛然掉头,乘坐扶梯下了楼。后面就是警报声中,保安从四处涌来,它慌不择路地逃进了方才看到的实验室。

孙医生心有余悸地指着画面:“如果它在顶楼的走廊找到了直梯,速度会更快,也许我们就来不及把它控制在这栋楼里,好在它还没来得及跑到走廊尽头。而以它表现出的智商和思维能力,我们有理由相信,它还保留了一定的意识。”

殷如旭把画面调回到观察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从打开着的门口可以看到一部分室内的景象,有一双腿横倒在地上,他问孙医生:“这是被袭击的看护人员吗?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