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不大,就两张桌子,祝年自动自觉地走到被审讯的位置坐下。殷如旭看着她直笑,把粥端给她。放下粥的那一刻,他突然俯下身,伸出手往下探。
祝年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又被殷如旭按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向下、向下、向下然后摸到了桌板的底面,按了一下。
“关监听器呢。”殷如旭笑得很无辜。
祝年挑眉:“这符合流程吗,殷副队?”
殷如旭叹气,坐在了桌面上:“怎么这么爱记仇啊,我说给别人听的,难道你听不出来?”
祝年没理他,拿了粥走到对面的审讯桌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殷如旭原地转了一圈,转到正面,双手撑着桌沿,长长的手指点着桌面,仰起头一脸笑意,“倒反天罡,怎么变成你审我了?”
祝年喝着粥,没抬头:“老实交代,你准备怎么帮我?”
殷如旭站起来走到审讯桌前,帮祝年拢了拢头发,“放心,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出手,你只需要像你现在这样,”他轻轻叹了一声,“这样就足够了。”
诺亚推门进来时,看到殷如旭正在整理笔录。祝年坐在被审讯的位置,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诺亚队长。”
他点了点头,殷如旭站起来让出了主审官的座位,站立在一旁等诺亚坐下,问他:“队长,你看起来脸色不好,需要叫医生吗,要不这边就交给我?”
诺亚摇摇头:“没事,没睡好而已。”他拿过笔录翻看起来。殷如旭开门让人送点水进来,又问他:“这次没见到维克多跟着你呢?”
诺亚揉了揉眉心:“昨天送他回内城才知道,他根本没提前和梵高老师报备,是偷溜出来跟我们走的。现在给关学校里了,正好把课程都重修一遍。”
殷如旭哑然失笑:“真是人小鬼大。”
诺亚喝了水,开始审问祝年。第一句话就是:“按照你供词里的说法,卷柏半地下城遭遇了深海实验体的屠杀,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向护卫队求援?”
祝年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握紧,她有片刻的愤怒,但殷如旭递过来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写着“忍住。”
她深呼吸了一次,回答道:“我不在信号台附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人求援,也许没来得及。”
诺亚把笔录倒扣在了桌面上,面无表情地对祝年说:“求援信号发射系统做得很简洁,应该很便于操作,也设置有自动触发条件。你们这个卷柏半地下城原本应该加强对相关人员的培训,及时发出信号,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损失惨重。”
死了那么多人,在他眼里,叫做“损失。”
祝年重新打量着诺亚,这个英俊的男人,气质清冷得像冰山一样,心肠也是。
她掐了掐自己,稳住呼吸,微笑着作答:“诺亚队长说的是,如果有机会重来,我想我们一定会发求援信号,得到护卫队的保护的。”
诺亚点头:“当然,我们曾经承诺过。”
“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深表遗憾,”殷如旭给祝年倒了杯水,祝年客气道谢,伸手接过。在挡住诺亚视线的片刻间,他轻轻握住了祝年的手,但很快又放开了,“请接受我们的致哀,对卷柏遇难的 641 位同胞。”
他转身回去坐下,接着说:“我们已经安排人员协助统筹遇难人员的安葬和卷柏半地下城的重建,至于祝小姐,”他转身向诺亚征求意见,“既然已经搞清楚了,她是受深海胁迫的受害者,那就无罪释放,送出城去?”
祝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着急起来,忍不住看了看殷如旭,却发现他正在桌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诺亚沉默了片刻,又翻开了笔录:“你说你是受到深海实验体胁迫,才不得不加入他们的,那是什么样的实验体?又是怎么胁迫你的?”
祝年准备过这个问题,文绘身上的伤口说明袭击卷柏的实验体中至少存在一个利爪型的猛兽实验体,她原本就打算以此作为借口。但在进城前,她其实也不是很有信心,担心这个说法会被识破。
不过,昨晚殷如旭带来的资料打消了这份顾虑,祝年发现护卫队手头其实也没有十分详尽的实验体信息,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判断祝年所说的实验体是否真的存在,也就无从拆穿。
所以祝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没见过的实验体”,说到紧张处,还非常逼真地颤抖起来。
诺亚全程都听得很平静,既不惊讶,也不愤怒,最后也只是点头示意:“我知道了,后续让档案室的同事过来备份一份记录,留待后续比对。”
“所以还需要你参与比对工作,暂时先不能离开方舟城,”诺亚收起了笔录,看向祝年,“这是必要的流程,还请理解。哦对了,路上感谢你协助抓捕实验体和保护维克多两件事,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证明了你的诚意。”
祝年立刻点头:“我理解、支持、配合!打击深海恐怖组织也是我应该做的。”
诺亚带着殷如旭和祝年走出审讯室,边走边交代殷如旭安排祝年暂时留居警局,配合后续工作。说着话就走到了大厅,玻璃幕墙里嵌着的巨幅显示屏正记录着四个望日塔发来的实时消息
没有任何意外,太阳还是纹丝不动。
诺亚扫了一眼屏幕,脚步没停,突然,他腰间的通讯器响了,他接通信号在耳边听了片刻,立刻抬头:“切屏幕,接孙医生。”
瞬间,屏幕上的画面就变了,镜头很晃,场面十分混乱,只能勉强看出是三五个白大褂的医生在拼命按着床上的什么东西。
有人走过来扶正了镜头,摘下口罩,是个年轻的女士,她神色焦急,急促地说:“编号 031 号实验体昨晚送到我处,初时处于昏迷状态,于半小时前苏醒。醒来后袭击了看护,在其造成更大破坏前被及时制服,但其仍有极强的暴力倾向和攻击意图。”
诺亚皱眉,说:“把镜头拿近一点,让我看看它的情况。”
孙医生举着镜头走近了病床,画面变得十分诡异:病床前的医生七手八脚地按着,但他们的手掌下面却空无一物,仅仅能从床单的褶皱中看到似乎有人在扭动。在这空荡的病床上,凭空还有两只血淋淋的手在挣扎挥舞!
大厅里的警员都惊呼出声,方义就站在祝年背后,祝年听到他在小声说:“天哪!”
殷如旭也接通了信号,对孙医生说:“这个情况和前 30 个实验体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不是没见过其他的,这种情况不至于让你临时打过来。是不是有新发现?”
孙医生再次出现在镜头中,她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我不太确定。我只是觉得,这个实验体确实不一样,它似乎还保留了一定的智力和思维能力。理由是,在袭击看护后的逃窜行为中,他竟然知道从扶梯下楼。虽然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只是个巧合,但是……”
殷如旭接过话头,肯定了她:“但是如果的确如你所说,这个实验体确实值得研究,也许会提供更多关于深海的内部情报。”
诺亚也说:“看好它,我们马上过来。”
话音未落,那边又陡生变化,几个医生脱了力,那东西从床上窜了起来,缩到墙角去了!在祝年他们看来,就是两只血手在空中翻腾,最后停在一个角落上下翻飞,实在有些吓人。
诺亚当即喊道:“你们先退出去,把它锁在房间里,包围场地!”
诺亚嘴里喊着,殷如旭已经在指挥人去开车,抓过旁边的衣服就要走了。
祝年却顿在了原地,她睁大了眼睛,拉住了殷如旭,惊讶地说:“它在打手语!”
“它说,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