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个意外之喜,祝年和诺亚都很高兴。梵高听说诺亚是要带祝年回家吃饭的,就也没多留他们,但坚持要自己驾着轮椅送他们到大门口。
既然是马上就要去见诺亚的父母了,祝年就说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补个妆。客厅一时间就只剩了诺亚和梵高。
“不错的姑娘,诺亚,你很幸运。”梵高和煦地笑着看诺亚,“要珍惜。”
诺亚在老师的话语中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飞红着点了头,“早就听父亲说起过,当年您和师母亲恩爱无比,师母不幸故去后,您一直记挂着她,都没有再婚。您教给我很多东西,这份忠贞和心爱,我也会记住的。”
“啊……”梵高怔忪了一瞬,抬眼去看墙壁,顺着那视线方向,是一对年轻夫妻的合影,那里的梵高同样微笑着,目光温柔坚定地直视前方,他身侧立着一位长发的女子,正垂着眼脉脉地看着她。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啦,但我还是会经常梦见她,就好像时间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梵高的声音又慢又浅,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沾满了一身风雪,想要回家却忘了方向一样,怅然而叹。
但是他很快又努力笑了一下,拍拍诺亚的手,“你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好好过,别有遗憾。”
从梵高家出来后,诺亚就把祝年的手握得很紧,祝年侧头去问他怎么了,他却只笑着摇头,只顾着拉着祝年回家。
诺亚的父亲一手创建了内城,又是实际上的最高管理者,母亲也是医疗总署的主要负责人,祝年以为他们一家的住处必定是戒备森严又彰显着身份地位的,没想到诺亚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独栋小楼,有个院子,但面积不大,门口就只有两个警卫,看着很是低调。
见诺亚回来,警卫行了个礼,开了门。诺亚捏了捏祝年的掌心,牵着她进了院子,院子也只做了简单的绿化,没什么多的装饰,只在一侧绿地上放了个日晷,随着太阳的移动,在上面标注出时间的流转。
从门厅进去,整个屋子的气质也是一样的低调简朴,灯光倒是布设得很充足,照得每个角落都很是明亮。
“父亲,我带了祝年来……”陈峻今天不在客厅,诺亚带着祝年去敲了书房的门。
“我在和俞主任通电话,你们在外面等一等。”诺亚还没说完,就听得陈峻在房里继续讲电话了。
他有些抱歉地冲祝年笑一笑:“父亲总是很忙,有时候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你别介意。”
祝年微笑着摇头,忽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诺亚先看见了身后的人,立刻转过身去,轻声唤着:“母亲。”
祝年捧着花也望过去,却忽然愣住了。
虽然眼前那位女士看起来衰老了一些,但那头金色短卷发,温柔的蓝色眼睛还是让祝年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在殷如旭还是 27 号,从内城水牢逃离时,在街道上遇上并帮助他登上电梯的女人!
原来,那人居然是露易丝女士,诺亚的妈妈?!
88、家宴
虽然只是在意识空间里短暂地相遇了一会儿,但祝年分明记得,那个救了殷如旭的女人当时正站在街道正中,神情恍惚,泪流满面,在深夜独自徘徊。
如果那个人就是露易丝女士,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年很想现在就问问,但她没办法张嘴,又很难解释殷如旭的身份问题,更令她咬紧舌尖无法开口的是露易丝女士现在的模样。
她冷冷地站在祝年和诺亚的对面,离他们两个足足有五米远,神色冷漠,只静静地站着,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更别提什么热情地欢迎,温柔的笑容之类的了。看起来,她好像和诺亚不熟,甚至比看待陌生人都不如。
可在意识空间的那个晚上,她分明对殷如旭关爱有加,温柔可亲啊……
那么面对自己的孩子诺亚,她为何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呢?她真是诺亚的妈妈么?诺亚这种长得帅又温柔多礼,有责任心有担当精神的儿子,哪个当妈的不喜欢,怎么会这么对待他呢?
但诺亚好像习惯了,完全没有诧异,只是恭敬地微微低头,低声唤道:“母亲。这是祝年,父亲让我带回来给您看看。”
祝年回过神来,抱着花上前一步,和诺亚并排站着,轻轻笑着,也跟着打招呼:“阿姨好,我是祝年。冒昧来家里拜访,带了束花给您,您看看可还喜欢吗?”
她故意留了个问句做为结尾,想看看露易丝的态度。
“……花?”露易丝把目光落在了祝年的怀里,那是一束很热烈的花束,颜色多选了橙色、红色、看起来祝年更像是抱了一捧火焰。老实说,和这个房子冷肃沉寂的风格不是很搭,仿佛要一把火把这个家彻底点燃。
祝年见露易丝有些兴趣,就又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她,把花束递给她:“不知您喜欢什么花,这束是我和诺亚一起选的,颜色鲜亮,看着倒还挺热闹。您喜欢吗?”
露易丝原本已经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那柔嫩的花朵,但听了祝年这话,反而立刻又退开了,抬眼看了看祝年,又越过祝年的肩头望了一眼诺亚,硬邦邦地回绝了:“不用了。”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看都没再多看一眼。
“……抱歉,母亲她,”诺亚走过来接过了祝年手里的花,低着头小声解释,“她可能是有点累,年年,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倒是你,”祝年没让他把花拿走,而是又抱紧了一些,仰头摸了摸诺亚的脸,问他,“家里一直是这样吗?你会不会觉得有点难过?”
父亲忙于工作,动不动就闭门不见人,母亲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冰雕,这个家冷清到没有一丝烟火气,说是要吃饭,祝年甚至没在家里看见厨房开火。诺亚从小就这么长大吗,这过的什么日子啊。
现在想想,刚见到诺亚时,他那周身的低气压,疼都不知道要喊,几个老掉牙的笑话都能乐得他笑出眼泪的模样,祝年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人太缺爱了,根本没被人好好心疼过。
再一想到自己也是在利用他,祝年实在有点于心不忍,至少眼下,祝年是真的想给他多一点温暖也好啊。
“帮我找个花瓶吧,我们把花放在客厅里,”祝年拉起他的手,摸了摸花,“这么好看的花,叔叔阿姨多看看,也许就会喜欢呢?”
结果翻找了好一会儿,家里愣是没有花瓶,诺亚最后只能从杂物间找出个奖杯,“好像是我在什么比赛中拿的,现在拿来当花瓶正好!”
他挺高兴地给那奖杯灌了水,一点没仔细看到底是什么赛事,只顾着小心地把花一支支地插进去。杯口有些太大了,花就显得散,他又找来剪刀,剪了一些多余的花茎,折着垫在四周,把花拢起来,像个兴高采烈的大火炬。
最后,他举着那把火炬,端端正正地把它放在了餐桌上。“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一抬眼就能看见,放这里好吗,年年?”
祝年看着他忙个不停,笑着点头,他放好花,过来抱了一下祝年,什么也没说,祝年轻轻拍了他的背。
又等了一会儿,陈峻打完电话出来了,还是先安排了工作给诺亚:“一会儿俞主任要过来,让警卫不要拦,直接到家里来,我和他有事要谈。”诺亚应了,在门口招了警卫过来交代了几句。
“叫祝年是吧?”陈峻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祝年一眼,点点头,“第一次来内城吧?”
祝年一边应着一边打量他,陈峻的长相倒是和她常有的刻板印象差不多,戴着那种厚重的金边眼镜,身上是一丝不苟的着装,完全是一副冷峻刚硬的学者模样。
“这是给您带的礼物,诺亚说上次看您的眼镜有些旧了,带我给您重新配了一幅。”祝年乖巧地递过去一个银色的眼镜盒。
“噢,是,我都忘了,一直说要换一幅,总是没时间。”他接过去,试戴了一下,还挺满意的,“不错,很合适。”
这份礼物总算送到位了,诺亚悄悄松了口气。刚坐下,又有警卫来敲门,原来是送餐员到了。
“我们家都忙,没时间做饭,平时都是让餐饮部送过来的。”诺亚小声和祝年说,“不是不重视你,你别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