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陈峻彻底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还摘下了眼睛，甚至还笑了起来，很是高兴地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和预想的好像不太一样，诺亚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点了头。然后他就听见陈峻笑着说：

“这是好事啊，那明天把她带进来吧，带到家里来，让我和你母亲看一看。”

87、是她？

“……你父亲要见我？今天就见？！”原以为诺亚进内城怎么也需要花点时间再出来，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又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给她带来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

实际上，诺亚本来是想连夜出去找祝年说的，但转念一想，祝年肯定已经睡下了，就硬是按捺住了澎湃的冲动，独自高兴到睡不着，在床上煎鱼似的翻来覆去，睁着眼睛看了一夜的时间，一大早就赶了出去，在办公室等着祝年了。

殷如旭比祝年先到，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隔着诺亚和祝年对了个眼神，两人都很是有些意外。他们当然希望能够去内城，但是听诺亚的意思是，目前只有祝年能进去，而且打通内外城壁垒的计划暂时受阻。那这怎么也不算好消息，殷如旭甚至还有点担心祝年受刁难。

看两人都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诺亚想当然地以为殷如旭在遗憾那个计划，祝年有点怕见家长。“父亲确实没有立刻批准我们的计划，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还会继续想办法的，你我的心血肯定不会白费。”他拍拍殷如旭的肩膀。

紧接着，他又绕到祝年对面坐下，拉着祝年的手说：“至于年年，你不要害怕，就当是简单地和我去家里吃个饭，我的父母虽说确实比较严厉，但肯定不会为难你。”

“另外，我想父亲之所以不信任我们的计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已经很久不接触外面的人了。我想，年年和我一起进去，也可以让父亲看看城外也有很优秀的人，也不逊色于内城，也许反而能为我们的计划带来转机呢？所以，年年，我想请你同意和我一起回家，可以吗？”

最后这段话把祝年说动了，她很想为推动内外城联通做点事情，也确实很想尽快到内城探查一番。至于害怕诺亚的父母么，祝年倒是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严厉一点又如何，还能把她吃了不成吗？

她没回答正面诺亚的问题，而是轻巧地起身拢了拢头发，示意诺亚出门：“按照一般礼节，第一次登门拜访需要准备些礼物吧？叔叔阿姨喜欢什么，你有建议吗？”

“年年……”诺亚站起来望着她，“你这是同意了吗？不会觉得为难害怕吧？”

祝年笑盈盈地揽住了他的脖子，歪着头说：“那是生你养你的叔叔阿姨，我怕什么？诺亚……”

她晃一晃他，嘴里半撒娇半认真地提醒，“不要总是小瞧我呀！”

“有你陪着我，只是吃顿饭而已，能有什么问题，别紧张。”这句话，是对着诺亚说的，但其实是说给殷如旭听的。她轻柔地拥抱了诺亚，在他肩头望着殷如旭，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开车吧，送你们去选一选。”殷如旭拿了钥匙跟上了。

中午前，殷如旭载着俩人到了湖边，诺亚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祝年还抱了一束花。“年年，会不会有些太多了？”诺亚差点拿不过来了。

“有给叔叔的，还有你梵高老师的，哦对了，维克多的点心不要忘记拿，我给小俞的礼盒呢？”祝年又探身去车里，从殷如旭手里接过一个盒子。两人在礼盒的遮挡下捏了一下手指。

难得有机会进去一趟，祝年要把这个机会用到极致，尽可能多地接触内城里的人，多准备些礼物就是绝好的社交理由，诺亚就得带她去见很多人。

“不过，诺亚，你也真是的，怎么连阿姨喜欢什么都说不出来？”祝年挽着诺亚的手走向电梯，嗔怪他，“我就只好准备一束花了，应该不会讨厌吧？”

“怎么会呢，是我不了解母亲的喜好，但是在我小时候能记得她是个很温柔的人，那时候她也喜欢过花的，所以你别担心。”诺亚接走了祝年手里的礼盒，只让她抱着花，免得累到。

两人上了电梯，有诺亚带着，又收到了陈峻的命令，两个持枪武警没有为难祝年，只是对她也做了基本检查和红外扫描就放了行。

殷如旭靠在车门上冲俩人挥手，祝年于无声中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随着下沉的电梯没入了地面。

这个从外表上看起来仿佛花园凉亭的平台在沉降到地面以下后，四壁就伸出了环形的金属墙，将整个空间包围了起来，隔绝了空气、光亮和湖水，唯有顶部亮起了一圈灯带，照亮了电梯里的两个人。

大约 5 分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了，乍一看，眼前的世界和外城几乎没什么分别，也有这平整的街道和各类建筑。整体来说，这一段路和祝年在殷如旭的意识空间里跟随他逃亡时看到的场景基本一致，要说变化，无非就是有些建筑明显老旧了一些，街道的垃圾桶换了位置之类的小细节。

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从这里逃出去的。祝年抱着花束的手悄悄掐紧了，她很想顺着眼前的街道四处去找一找，看看当时殷如旭到底被关在哪里，又是什么地方。可惜当时殷如旭把意识空间的时空流速做了加快处理，祝年又对环境很不熟悉，根本分不清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稳住焦躁的心情，挽着诺亚的手臂走下电梯，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看，希望能够勾起一点回忆，但顾盼之间，她猛然觉得脚底的光线在晃动，低头看去

地面边缘蔓延开去的，竟然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她一时间有种即将失足跌入湖中的恍惚，脚下一颤，差点摔了！

“是不是有点意外？站稳一点，不要害怕。”诺亚两手都是礼物，分不出手来拉她，就只能用小臂撑住祝年，跟她解释，“地面其实才是湖底，整个内城是倒悬在湖底之下的。”

这是一座颠倒的城市，和外城仿佛隔着湖水形成一个完美的镜像，高耸的大楼像石笋一样悬挂在水面下，扎向更深的地心。

祝年忍不住抬头去看天幕，也是一张人造穹顶，挂着正午的太阳。“时间还是同步的，听父亲说原本想设计成和外城昼夜更替的模样，也就是实现一个完整的日升月落，但考虑到这样做会造成时差问题，对外城的管理会不够及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诺亚示意祝年和他一起向左走。

走在水幕荡漾的街道上，虽然还未曾与那位陈教授见面，但祝年已然感知到这个人的非同一般，他很狂妄，很大胆，又很务实，很谨慎，他一手建立的这个内城是一个以天为地，以地为天的反常规的设计，同时又还有着日月轮转，重建昼夜秩序的宏伟目标，然而最终却让步于现实的考量，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这个浪漫的幻想。

真是很矛盾的一个人啊，祝年想。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儿，诺亚就先带着祝年四处去拜访，把手头的礼物送出去。因为小俞家离得近，就先去了她家。结果小俞说是还泡在基地里，压根没回来，倒是见到了她的父亲，俞主任，317 基地的负责人，各类生物的恢复性培育都由他来总体把控，自家女儿也女承父业，一心扑在了里面。

接下来还去见了从小看着诺亚长大的几位长辈，大多都是陈峻和露易丝的同僚，各个重要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像是内外城气象管理局、水利局、医疗总署和军事管理局。

从军事管理局局长家出来后，祝年装作漫不经心地向诺亚打听：“说起来，如果有半地下城向护卫队求援，信息是发到军事管理局，再流转到护卫队吗？”

“是，局里有个收发室，就在一楼，负责这类情报工作，我们接收到的命令都由这里发出，”诺亚毫无戒备地指给祝年看，就在身后刚走出的宏伟大楼，“就在那里。”

祝年默默记下了位置，咬紧了舌尖，尝到了一丝丝血腥气。就在那里吗？有人拒绝了卷柏的求援，导致几百条人命遭屠杀，到底是谁下的命令，谁截断了求援，祝年总有一天要去查个明白！

倒数第二家是去拜会梵高老师，按了门铃后，维克多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迎接，一见祝年却又垮了脸。

“诺亚哥……你怎么……”他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嘟着嘴，连伸手接蛋糕的手都表达着抗拒，“内城那么多姐姐，一个比一个温柔，你就没有其他喜欢的？”

这小子，当着祝年的面就敢蛐蛐她，祝年才不会惯着。她懒洋洋地伸手又把蛋糕从维克多手里提了回来，挑在半空中冲维克多挑眉：“小鬼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这话，会发生什么？”

“什么？”他老大不高兴地回。

祝年晃荡着那个小蛋糕，往诺亚身上一靠，哼笑了一声：“你诺亚哥哥只会觉得我受了委屈，你说得越难听，他哄我就哄得越努力，你还不得气死啦？”

维克多现在就快气死了，涨红了一张脸皮，气愤愤地转身就跑回屋里了，蛋糕都不要了。

“噗……”祝年笑得不行，诺亚又好笑又好气地圈住她，在她耳边悄声问，“没真的生气吧？”

“跟小孩生什么气啊，不过，”祝年转头看他，“维克多对你的占有欲可真不一般，是真把你当他唯一的哥哥，以后连嫂子也容不下呢！”

两人说笑着进屋了，这是祝年第一次见到梵高老师，他人很和善，对祝年的手语课程一直很关注，还聊到了后续课程的开设，他说等内城学会覆盖到外城以及有条件的半地下城后，建议祝年把手语课程制作成影像，这样各地都可以学习了。

诺亚看了看祝年，轻声说：“老师，您是说您同意我的内外城联通计划吗？”

“当然，教育应该是一种公平的资源，我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条件实施。诺亚啊……”他慈爱地望着诺亚，很是满意地点头，“你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能提出这样的愿景我很欣慰。我也会努力说服你父亲，以及其他高层们同意，尽快推进这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