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深深地看了祝年一眼，又看了看殷如旭，拉开门。“我收拾完病房后就先走了，这里你看着他吧。天亮前他应该能醒，记得给吃点消炎药，这几天晚上最好再过来治疗几次。”

他估算的时间很准，人造太阳还没冒头的时候，殷如旭动了动手指，醒了过来。祝年晚上不困，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醒了，第一时间过去给他喂了水，又凑上去仔细看了胸口。伤口几乎就要愈合了，内部还有些没长好，但总归是活了下来。

殷如旭没让她多看，板着她的脸把她提到了面前，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险象环生，现在总算是嫌隙尽消，坦诚相待，反倒是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了，言语于他们而言已是多余，殷如旭实打实的掏了心窝子给祝年看，哪里还需要再补充说明呢？

看着看着，俩人都掉了眼泪，又忍不住微笑起来，在无言的爱意中轻轻接吻，抱着温存了一阵子。

没多久，天色也就快要亮了，殷如旭吃了药，和祝年回了病房。方义换了床上的被子枕头，把带血迹的处理掉了，碎在地上的瓷碗和粥也打扫干净了，整个房间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漏洞。

殷如旭听祝年转述了方义的话，也跟着点点头：“等我们到内城查明真相，把恶人绳之以法，我们就找诺亚坦白，”他吻着祝年的手背，很不客气地说，“到时候有罪同当，一起吃牢饭都行。”

说起吃饭，祝年就问他：“方义说你也一直不吃不睡的，你饿不饿？”摸到保温桶的粥还热着，祝年就要他吃一点。殷如旭听话得很，喝了半碗，又给祝年喂了两勺。

同样是这一点白粥，这会儿吃起来就是格外甜一些，祝年在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吞咽着，忽然又想起个事。

“你当时说什么让我以后记得按时吃饭，现在回想起来，莫不是当遗言说的吧？”祝年摸着他的脸，眼底又有些发烫。

殷如旭装傻，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祝年又气又心疼，在他又试图喂祝年的时候咬着勺子不放了。他看了就笑，只好老实交代：“我怕我撑不到你最后原谅我，想着先嘱咐你一下。我错了，以后这种话都再也不说了，我看着你吃饭，保证陪你按时吃。”

得了他的保证，祝年高抬了贵手，反手盛了粥给他送回去，两人一口一口地把那点粥分食干净了，和温热的粥一同落下肚的还有熨帖的心，哪里都觉得暖暖的。

吃完了饭，殷如旭就该走了，他得回去换衣服，还要去局里上班。走之前，他忽然很郑重地和祝年商量：“在 146 号半地下城里，我问了夕夕的医生，说是她的眼睛有一定治愈的可能。只是那里的医疗条件太差，没有能力给她治好。我想把她接到方舟城来，说不定能有机会挽回她的视力。”

祝年定定地看着他，跟他确认：“治好了她的话，她就能看到你了，到时候就会发现你不是她的哥哥，即使这样，你也要救她吗？”

殷如旭毫不犹豫地点头：“要！我占了她哥哥的名字，就不能不管她，这是我欠他们兄妹的。其他的事都得往后放一放，不行我就再想办法。”

“……那你打算怎么救呢？带人进方舟城没那么容易，你怎么接她进来？”

殷如旭显然是已经盘算好了，坦然一笑：“你记得诺亚说过，我好好完成了任务是会有奖励的吧，这算起来应该有两次了，我打算拿这个换。”

祝年望着他的眼睛，提醒他：“两次都是你拿命挣来的奖励，你要拿来换她进城？”

他嗯了一声，眼中澄澈坦然，摊开手：“换一双能看见的眼睛，很值啊。”

祝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悦诚服地扑上去吻他，在唇舌相接的绵绵爱意中，她发自内心地对他说：“殷如旭，你配得上这个好名字！”

被夸得直冒泡的殷如旭又在祝年唇边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了一会儿，最后整个人跟喝高了似的，晕晕乎乎地晃着走了。

俩人虽然没有再就诺亚的事多说什么，但彼此都明白眼下继续加快进度，想办法进内城才能尽早把事情了解，也能早点把事情说开，降低对诺亚的伤害。

所以祝年也没再犹豫，情绪问题解决后，她身体原本就没什么大毛病，这下就直接出了院，也跟去了警局。

一到院子里，正赶上诺亚从楼上下来，看脸色是熬了一整夜，联想起殷如旭说给他找的麻烦事，估计是在连夜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务。这会儿他才忙完，正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年年！”他跑了几步，奔到祝年面前，满脸焦急，“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医院看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这人眼底青黑，眉头拧出细小的纹路，嘴唇也微微发白，这些天也是把他担心坏了。祝年伸手摸摸他的脸，又给他理了理乱掉的头发，笑着安慰他：“我已经好了，知道你要去医院，就不让你跑一趟了，我过来看你。”

诺亚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认祝年现在脸色红润，神色温柔，还带着隐隐笑意，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神情憔悴恹恹不乐的样子了，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揽着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哎呀呀，队长，你这狗粮撒得，让我们这帮单身汉还活不活了！”祝年听见有人在装模作样地抗议起来，她挣出诺亚的怀抱，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孟青。

他也出院了，还穿戴上了那机械义肢，整个人站得稳稳的，看着还有点赛博朋克的奇异视觉效果，还挺酷炫的。

见祝年瞅着他，孟青颇为显摆地走了几步，很满意的样子，冲祝年挑眉：“帅吧？队长给的，老牛逼了！”

诺亚就也笑了，但孟青显然是知道了诺亚脾气好，这段时间也咂摸出不一样的味儿来了，在他面前不再那么拘谨客气，现在也敢没大没小地开玩笑了，这会儿就又接着起哄：“队长啊，那兄弟们谁脱单了都是要请客慰劳一下大家的，也算让我们沾沾喜气，也早点讨到媳妇嘛。你看你这……”

他意图十分明确地想要敲竹杠，讹诺亚一顿大的，院里三三两两看热闹的队员们也被带着胡乱喊叫起来，嚷着要队长请客，要队长发糖吃，要队长这样，那样……

大家都笑着闹着望着诺亚，还有人胆子不小地跑上来在他面前耍宝，孟青还贴着诺亚非说蹭点桃花运，诺亚在这样温情又喧闹的时刻，无奈又轻松地笑着，最后冲孟青点头交代：“那让食堂中午休息吧，我请大家去外面吃。”

祝年抬头看去，殷如旭站在阶下，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纰漏，他也跟着大家一起笑，拍着方义的肩膀，让他也扯扯嘴角。

“好啊，队长请客，大家都去啊！”殷如旭招呼起来，眼神极快地瞟了一眼祝年，“我第一个去，说不定吃了这顿饭我也能找到老婆！”

孟青欢呼起来：“噢！下一顿副队预定咯！”

如果他知道殷如旭预定的那一顿，也得带着祝年吃……

祝年瞅见了方义，那人端着假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望着孟青。她不禁也打了个寒颤，觉得还是快点了结了吧，那画面想想都害怕！

86、聚餐

诺亚很少在外面吃饭，或者可以说是一次也没有，对外城的餐饮店铺说不出个一二三，安排饭局的事最后就还是殷如旭接了过去，还是定了喷泉广场的那家。

离午饭还有一阵子，诺亚就先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祝年想帮他整理文件，他没答应，说身体才好还是要多休息，只让她在办公室坐着陪自己一会儿就好。

殷如旭来找了诺亚几次，前几回都是各种签字、汇报之类的，最后一回是专门为了殷如夕。

“你还有个妹妹呢？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诺亚很是惊奇。

殷如旭打了个马虎眼：“当年我被招募进城，夕夕也被人领养了，就这么失散了，没想到还能有重逢的一天。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照顾过她，想想还有些羞愧，这次遇上了怎么也不能再坐视不管。”

诺亚翻出一份汇报文件看，也随着他换了称呼：“我看了 146 号半地下城的事故报告，夕夕是为了保护孩子才不幸被伤到眼睛的，之前更是长期在小树奶奶身边做志愿者，据说领养她的人也是个爱心人士，她很感激，也决心以慈善事业为终身追求，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

他合上文件，望着殷如旭，“那么如果有机会治好她的眼睛，就快接她进城里来吧。至于你说的，拿这两次军功来换，就不必了。一码归一码，你有功当奖，是你应得的。夕夕的事，我亲自来给上面打报告，从人道主义以及维和表彰的角度申请就好。”

“对了，说起奖励，”他温和地笑了，很诚挚地询问殷如旭，“除了局里按规定要落实的那些东西外。我本人也很想感谢你，好几次都是……”他转过目光，温柔地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祝年。

“你和年年一起救了我，无论是在意识空间里，还是上次在冰原上，没有你们两个，我不可能毫发无伤，平安回来。”

他说着说着，就起身过来坐在祝年身边，揽着祝年的肩膀，感叹着说：“我和年年就不说了，都记在心里。但是如旭，我得好好谢你，总想着给你送个礼物或者什么的，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我能为你做的事呢？”

祝年手心沁了汗，脸上还是努力支撑起一个柔和的笑，靠在了诺亚肩头，又忍不住掀起眼皮去偷看殷如旭。

他比祝年镇定许多，薄唇一开就是糊弄：“都是兄弟，说这些就太见外了吧！一会儿咱俩多喝几杯，就都在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