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真觉着落榜实乃常态,先前薛瞻他爹还在陛下面前应下礼部试一事,那几日连工部都有传言,猜测他爹会不会避嫌,工部那几个同僚还私设赌局,岂料薛如言还没跨出一脚,就?被刷下来了。”
裴宿一张嘴皮子碎得?很,话匣打开难以再合,“夫人,你说这薛家是?不是?有趣得?紧,薛家二房在你这求姻缘,大房次子则在岳父那求指点......”
他兴冲冲朝白承微挤眉弄眼?,“夫人与岳父这般厉害,夫人瞧瞧,我是?不是?跟着沾光,瞧着厉害许多?明日金銮殿见了那薛瞻,我都觉着我的腰杆可以再抻直些!”
大约白承微是?饮多了酒,见他这模样竟吭吭笑出声,大喊你这‘泼皮’。
却被裴宿捉了手放在唇边啄吻,三两下将人抱起,“浴房的水还热着,我抱夫人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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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成何体统!”
薛江流方?一归家,就?从倪湘处听罢商月楹吩咐元澄处置旁人之事。
不知是?觉着商月楹到底是?大房儿?媳,他这做公爹的面上?挂不住还是?如何,竟一展袖摆拂落杯盏,任其摔得?四分五裂。
“你看看她,上?回敢顶我的嘴,这回愈发变本加厉,阿玉那两位小友到底是?客!”他眼?眉紧锁,褶皱紧得?仿若能夹死蚊蝇,“令姝还是?二弟妹娘家的客,她有何资格在二房那边处置她们!”
倪湘没料想他如此动气,怔松一瞬,忙朝婢女睇眼?。
复又换了副脸皮子凑上?前,“哎哟,老爷,你吓着奴婢了,奴婢、奴婢觉着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呀!”
“奴婢还没讲完呢,”她摆摆手,“奴婢觉着,少夫人做得?没错,的的确确是?章小姐与宁小姐编排她在先,少夫人也讲得?对哩,这婚事本就?是?陛下做主赐下,两个小姐在咱们侯府如此编排,传出去岂非对侯府不利?”
她儿?落榜,二房那头常借着探视的由头过来嘘寒问暖。
打量她听不出那些话是何用意,二房出这样的笑话,她乐见其成。
听到此处,薛江流总算稍稍舒展眼眉,却仍沉着声,“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可随意如此,侯府有长辈在,二房有奴仆在,自会将此事告知给主子,她争这一口气,倒与那个不孝子一模一样!”
说话间隙,婢女重?新打帘进来,低眉顺眼?奉茶与他。
“......罢了,不提他。”薛江流一抬眼?,窥清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有一瞬地不自在,故端起杯盏饮茶。
冬莺退下去后?,薛江流清了清嗓,倏软一张脸,“儿?子可回来了?”
晓得?他脾气下去,倪湘忙噙起笑来,“在老爷前脚回的,奴婢这就?差人唤他来。”
廊下婢女掌灯,影影绰绰。
半晌,薛如言挑帘进来,穿一身月白云纹勾丝圆领袍,腰间佩饰未拆卸,鬓角发丝垂落几绺,瞧着的确还有些风尘仆仆。
“见过父亲,”薛如言伏腰行?礼,稍稍一顿,又抿抿唇,转半边身子,轻声道:“......姨娘。”
“行?了,此处没旁人,想叫娘就?叫罢,没人寻你的错处。”薛江流不咸不淡启声。
薛如言悄悄睇眼?,这才扯了唇畔的笑,冲倪湘又唤一声阿娘。
“今日去鹿鸣书院,白院首可有与你说什么?”薛江流道。
薛如言掀袍坐下,捧了茶轻饮几口,方?道:“儿?子自知惭愧,此次落榜叫父亲与老师都没脸,这次再回书院,听了老师好一阵训导,老师也没讲旁的,只讲此事寻常,叫儿?子放宽心,安安心心修身养性,来年?再考。”
薛江流点点头,“是?该如此,你这次只差临门一脚,多是?心性问?题,你瞧瞧你大哥,当年?若非气性太大,兴许亦是?个三元及第的苗子,你可莫学了你大哥的,明白么?”
见薛如言紧抿着唇不吭声,薛江流自知提及他的痛点。
只好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拍一拍肩,“你是?爹的儿?子,从小到大,爹都对你寄予厚望,爹只希望你能争口气,毕竟爹身上?也没爵位,凡是?还是?要靠自己争,言儿?,你能明白爹的一片苦心么?”
俨然慈父模样。
稍刻,薛如言绷着唇应声,“是?,父亲,儿?子晓得?。”
见他明白,薛江流不再说旁的,旋身往外走,“不早了,与你娘说些体己话就?早些回房歇息,功课还是?莫要落下。”
倪湘忙摆着笑送他出去,再打帘进来时,便嗔了一张脸去瞪薛如言,“你讲你,与你爹摆什么脸!”
薛如言不复方?才温润模样,烦躁扯松衣领,连连啧声,未答话。
倪湘乜他一眼?,撇撇唇,在他身旁坐下,“白院首当真那样讲的?”
薛如言低了眼?眉,沉声道:“不那样讲还能如何?我又不是?宁绪之,如今那般风光,我今日去书院,还被几个昔日同窗奚落了好几句,打量我听不明白,话里话外都讲我没用,头先考中也不过碰了运气!”
“......我不能坐以待毙,”他燥热得?脸皮有些红,匆匆喝罢杯盏里的冷茶,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得?另辟蹊径,总不能叫我来年?又没考上?,又遭人奚落。”
不知想到甚么,他狠攥膝上?的衣料,恨声道:“爹讲要我莫与薛瞻学,他瞧不上?薛瞻,可薛瞻不照样是?位极人臣,如今做都督好痛快!”
忆起薛砚明带他往锦绣楼去的那日,薛如言低声道:“阿娘,你讲,薛砚明那厮不如我,锦绣楼尚还给他三分脸,我若能成为三皇子的幕僚,往后?......是?不是?能多条路走?”
言语甫落,就?听倪湘轻轻‘啊’了一声,她满目惊慌,顾不得?礼数,捉了他的手用力摁着,“......我儿?,你要做什么?”
她虽说困于内宅,那日眼?瞧薛瞻痛打她儿?,却也在男人家的话语中听出端倪来。
薛如言若说投靠三皇子,若三皇子他落败,她这儿?子归于三皇子党,岂非一辈子都废了?
方?要启唇相劝,但?见薛如言神色淡淡甩罢她的手,冷道:“我不做什么,只是?替自己争争前路罢了,我要叫今日耻笑我、讥嘲与我的人,往后?都跟在我身后?叫唤!”
言罢,他起身,朝倪湘行?礼,“阿娘,儿?子有分寸,自然也晓得?您受了二房不少气,三妹妹是?女子,我与她没有可争之处,可薛砚明我还比不过么?”
“您且瞧着,薛砚明我比得?过,薛瞻那厮......”话至最?后?,只觉听着更为咬牙切齿,“我也要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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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藕汤送过去了?”
这厢,二房碧波院内,薛砚明独坐在窗柩后?,身旁只掌一盏明灯,披了外裳,脸色稍稍苍白,却不复浪荡神色,只淡漠把玩手中一支狼毫笔。
小厮乌奴立在窗边,轻声答道:“送去了,三姑娘身旁的夏桑接了食盒,只说谢过郎君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