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点头。

尚梅韵又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抱了一下她,小声道:“你们要好好的。”

莒绣再点头,跟着她走到门口,压不下怜惜,追上去道:“你也要好好的,活着……才有希望。”

他说韦家有些事过不去,那将来家破了,她们能不能走得远远的,隐姓埋名、再续前缘呢?

尚梅韵没答话,只背对着她,扬了一下手,然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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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梅韵走了没多大会,院门处又热闹起来。

美绣和春儿凑到门口瞧,扭头乐道:“姐姐,是方姑娘来了。”

她兴冲冲地等着姐姐一起来,转头看到下一位,又嚷道:“佟姑娘也来了。”

早上听老太太说起过:大夫人的侄女要来,莒绣却没想到会是去而复返的佟清浅。不过这也不打紧,只是挤在门口瞧热闹,有些失礼,她便招呼她们回屋,道:“等着她们安顿了,我们再上门去。”

这话说早了,方姑娘往正院去的,佟清浅来的,却是这方向。

几人一齐起身,贴到门侧,留出空来。

佟清浅早不是当初的愁苦模样,眉眼含笑,只是仍旧不和她们多亲近,只刻板道:“大夫人让我住进来,叨扰了。”

她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应,进门直往右走。

同是有人搬进来,一对比先前,大夫人这家当得……

莒绣当机立断,喊上几人道:“美绣,我们两个住一屋吧,难得的好机会。走,我们帮你搬东西去。”

美绣也不想贴着个陌生人住,连声嚷道:“正好正好。”

因初十要走,她本就收拾了行囊,如此,不过两个来回,就细致到连澡豆痰盒这样的小物件都搬了个干净。

自莒绣出声起,佟清浅就站住了脚,在外间静静地等着,一句推辞或感激也无。

两主两仆挤在里屋,莒绣美绣能清楚地听到那丫头在外边得意:“算她们识相。”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觉无语。

美绣覆到姐姐耳边,小声道:“她都这年纪了,不是说回去议亲了吗,还跑来这做什么,岂不要耽误?”

十八岁的姑娘家,还赖在别人家不回,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莒绣也耳语:“怕是四奶奶叫来的。”

佟云裳一回来,她也凑巧这个时候来,多半是这个缘故。

只是莒绣忍不住想:老太太偏疼大房,如今大夫人管家,有出息的三房,长媳一个佟云裳,若是去了,还要续一个佟姓来。

这韦府,要紧的都在佟家人手里了。

只是这佟家到底什么个来历,以她的身份,无从得知,也管不来。

美绣嘀咕道:“还好我就要走了,要不然……只是姐姐,你留在这,会不会……”

春儿束手,贴墙站着不动。

冬儿忍不住插嘴:“美绣姑娘,你别担心,她如今还不是呢,何况……还有二奶奶在的。”

“二奶奶如今都不管家了,还能辖住她们吗?”

冬儿笑而不语。

莒绣跟着劝道:“你别担心我。”

她这话才说了没多会,外边就进来个不苟言笑的管事妈妈,把佟清浅带来的三个下人叫走了俩。

这妈妈是个生脸,脸色刻板却不针对人,只语气平平道:“如今的世道,万岁爷都带头要节俭。府里的规矩,年轻一辈都是一主一仆,只好委屈佟姑娘了。”

佟清浅似有话要说,贴身的丫鬟给她使了个脸色。她就忍下了,只面上不快,伸手点了另两位,单留了身边这个黄豆眼的。

这丫头生得不好又显幼嫩,行事却老道。等管事妈妈带着人走,她立刻道:“两位姑娘,我们小姐娇生惯养着长大,我们太太常惋惜,只是到底已经长成,矫不过来了。她是无心,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这话说出来没得让人笑话,佟清浅比她们大了两岁,这丫头好大的脸,让小的去让着她们家这个长的。

偏佟清浅还理所当然,如今她也不是先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眉角眼梢都是春风得意。这丫鬟在为她宣誓主权,她反倒嫌她啰嗦,不耐道:“我累了,你还在这磨什么牙,早些铺床。我歇一歇,再去见云裳姐姐。”

莒绣挽了心里有气的美绣,一起往里屋去。

如今来了这样一个恶霸似的,别说那两间屋子了,连外间都不好待,干脆挤在里屋,免生龃龉。

美绣替姐姐委屈,莒绣却不觉得。这本就不是她们的家,不是她们的屋子,人家要如何,她们又能怎样?

为了劝解美绣,她拉她到角落悄悄说了方姑娘提的秘事。

美绣一听这位是被四奶奶教训过的,居然还亲亲热热“去见裳姐姐”,唏嘘道:“她也算个能耐人,能屈能伸。啧啧,我们十来岁上下,只知道躲在屋里扎花挽辫,哪里懂这些心思。她这脸皮也真够厚的,人家成亲这么些年,她就一直惦记着呀!”

莒绣点点嘴唇,示意她不要背后议论。

美绣说这些,不过是为出方才那口气,说多了,也觉没意思,摇头撇嘴道:“说她可恶也可恶,说她可怜也可怜。”

莒绣道:“再不论别人罢。明儿就是初九了,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美绣摇头道:“左不过是衣裳首饰那些,我可没打算置办什么孝敬那位。至于这些,有我娘呢,经了她的手,能漏下一个铜子都是稀罕事。”

那倒也是,银钱就是李四惠的命,只是不知为何出门前,居然舍得拿出那么大一注钱给美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