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力却不知怎的,突然恼怒起来:“我说回家就回家!走!”说着拉起唐思绮的手臂就往家的方向拽。

“哎哎哎哎,等等。”唐思绮一脸无奈:“牛大哥,你等下, 我也有事情要问他,你先回,我不会耽误太久。”

“不行,他来路不明,万一有害你之心怎么办?”牛力十分坚持。

唐思绮见说不通,第一次在牛力面前板起面孔:“牛大哥!这事我必须得跟他谈,这对我很重要。你要是为我好,就不要阻拦我。”

牛力一窒,他大概是没有想到唐思绮竟然站在了他的对面。

眼神顿时蒙上些许黯然,呆愣半晌,他轻轻退后一步。“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等你,家中那边偏僻,夜深路暗,你一个人回我仍是不放心,你们去聊吧。”

司空瑾脸上挂着些许抱歉,彬彬有礼地再朝牛力执了一礼,便与唐思绮走开到五十步开外。

“粮仓一事,杨公子可还要追踪?”司空瑾率先开口道。

唐思绮眯起眼睛,望着司空瑾:“司空大人,你为何要如此问我?”

司空瑾目光凝聚,高挺的鼻梁上方,眉头微皱,轻声说:“你心思如此缜密,又是帮县衙做事……”他忽地靠过来,贴近唐思绮耳边:“当真不知道五年前季卿卿和唐县令有何瓜葛?如有知晓,能否告知我一人,我绝不外传。”

唐思绮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避开。

还没等她回答,牛力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拉开司空瑾,口中怒骂:“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唐突?”

司空瑾愣在原地,半张着嘴,瞅了瞅唐思绮,又瞧了瞧牛力,好奇道:“您是杨公子大哥对吗?杨公子虽说年纪不大,可既然能帮官府断案,大概也不需要时时照拂,我已表明身份来自大理寺,此地又是县衙门口,我自不会加害他,怎如此大的反应?”

唐思绮一脸冷汗,牛大哥再这样,她这女子身份是想藏也藏不住了,只得开口劝道:“对对,他是大理寺的,我们两人在谈一个秘密案件,牛大哥,真的没关系,你就在一旁,我能出什么事?这位司空大人,至少这一天下来,没看出哪里有坏水,不如再给我们一刻钟?”

说罢也不管牛力如何想,连推带拉地将他拉开,命令他原地不要动。又折步回来,这次换她问询:

“司空大人要追查粮仓,与我五年前是否认识唐县令又有何干系?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我,也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事,我同样不知。如果你将我留下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那不好意思,我先回了,你请便。”

司空瑾退后一步,弯腰深福揖礼,言语甚是诚恳:“冒昧了,杨公子莫怪!”

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唐思绮已知司空瑾对她并无恶意,所以这一次没有深究,而季卿卿的案子,其实并没有完,故而缓和口气道:

“司空大人追查粮仓,是为了调查那封神秘的揭发信究竟出自何人,但于我而言,我想知道的是最后一位将季卿卿抛尸河中,并毁其容貌的人,究竟是谁,他是害死季卿卿的最后一环,我虽不喜青楼女子,但在季卿卿面前,陈三、王春、张大生,与第四人,更是没一个好东西,谁都不应被赦免。”

司空瑾:“公子深明大义!”

唐思绮摆摆手:“秦大人想要少一事,那我就来替他多一事。我原本也是想问大人你是否会继续追踪,你追那便一起追,多个人好歹多个帮手,你不追,我也会独自查。我虽爱财,但也有断案的原则。”

司空瑾又是深深一揖:“是在下唐突了!”

唐思绮豁然一笑:“你不用这样崇拜地眼神看着我,知道玉华城的人都叫我什么吗?杨思奇杨罗王,名副其实,我不会让魑魅魍魉逃出去的。”

司空瑾见这杨公子说到最后神采奕奕地样子,心情顿时大好,嘴角弯起,手中折扇往掌心一拍:“那就这么说定了,查!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在此处见面,你定时辰。”

第十五章 司空瑾的暗自行动

回到草屋,已经是下半夜,唐思绮又困又倦,这里虽然简陋,却是她唯一的温暖,她想立刻倒在被子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但牛力仿若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路跟在她身后没有出声,跟到屋子前,却又踟躇着不敢靠近。

唐思绮见他身体高大魁梧,偏行动言语小心翼翼,像个娘子,顿觉好笑,便主动开口邀请他来家中聊聊,随后抬手挑起门帘,示意他进屋。

牛力撑住门帘子,却没迈过门槛,瘪着嘴叹口气:“我知道你有些不爽利,我那时也是有些急,如果打扰你的事情,你就骂骂我出出气,但其实我想告诉你,这醉春楼的案子既然结了,不如好好歇一歇,你总是跟县衙的事情掺和,我真的很担心,我怕……”

“牛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执意跟那个司空瑾谈吗?”唐思绮打断了他。

“我猜到你还有要追查的事情,可思琦,如果这件事危险, 我宁愿你不去报仇,也要自己安全。”

唐思绮轻轻摇头:“今天醉春楼的案子,意外查到了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的消息,这件事,也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唐思绮表情严肃起来,牛力不自觉地跟着紧张:“什么消息?

"你先进来!"唐思绮伸手将牛力拉进屋子。

两人围桌而坐,唐思绮在司空瑾跟前装了半天样子,面对牛力却卸下所有防备,她一只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向他。

“我父亲去世那天,曾在醉春楼跟两个人见过面,随之发生了一场械斗,那两人之一当场被打死,你知道这件事吗?”

牛力仰头思索了一会:“五年前……似乎是有这么个事。哦我想起来了,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传地沸沸扬扬的,传闻说,打人的有三人,来路不明,起因好像是被打死的那人偷了他们的东西,之后发生了争执,不知怎么就动起手来,后来怎么定的案我就不清楚了,你说,唐县令竟然在场?”

“醉春楼的赵妈妈是这样说的,这件事之后,我父亲回到林泉,就在当晚,我们全家遭难。而且,我父亲与醉春楼的季卿卿关系匪浅,曾多次……”

她停顿住,稳定了一下情绪,又继续道:“曾多次跟季卿卿相约,我家里出事后的第三天,季卿卿找驿站送了一封信到大理寺。”

牛力眉头紧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唐县令的死,也许与那场械斗有关,而季卿卿送到大理寺的信,可能也与唐县令有关?那是封什么信?”

唐思绮手指攥握,轻轻扣着桌面:“那封信,我不便说,只是这个世界上也许有太多巧合的事情,但巧合与巧合碰在一起,多半就不是巧合了,如果能查清这两件事背后的真相,或许,我就能找到害我家人的凶手。”

“你把这事告诉那个什么司了?”

唐思绮看着牛力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当然不会了,我说过,我的事情只有你知道。我跟他说,醉春楼的案子还未查明,所以要继续追查,他不会怀疑其他的,但明日我与他还不清楚会遇到什么,也许会有危险。”她伸出手握住牛力:“但牛大哥,这事我直觉与我父亲息息相关,我的命是用全家人的命换来的,家人之仇,就是死,也得报,希望你理解。”

一双粗糙的大手反握住唐思绮,微微用力,对面的人,久久不言。

翌日晨时,醉春楼旁一间客栈,三楼上房中,司空瑾正静静地饮着茶,手中一张黄纸展开,他一手执杯,一手执信,一字一句地读着,读完一遍又来一遍。

“本人欲揭发堰州知府万顺桥与外族人相互勾连,万顺桥为官不正,行事不诡,曾私下多次与外族人秘密见面,为其提供锻造兵器所需铁矿,本人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述之事绝对真实,但本人身份所限,无确凿证据,还请大理寺上报朝廷,速查为快!”

信件无抬头,无落款。

不知递与何人,又出自谁笔下,更不知如何被遗漏到夹缝之中。

季卿卿,他的脑子里涌上那女子被修复后的脸,当真是一名美貌女子,她到底在替谁冒险送出这封揭发信呢?那个唐县令吗?

可大理寺的牌子又来自于谁?一个县令是绝不可能有大理寺的腰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