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和伊恩是饭桌上唯二滴酒未沾的人。她轻轻地把头靠在银发男人的肩上,沉入他温暖的臂弯。绸缎般的黑发散发着淡淡幽香,深红的高领毛衣衬得她肌肤白皙,精巧的鼻梁下,嘴唇柔软如初绽的花瓣。
想吻她的冲动在汹涌翻滚,却都被他克制住,只能在胸腔撞出阵阵如雷的心跳。阿尔弗雷德说得没错可怕的欲念在侵蚀他。他想拥有她,这点和陆家那些混账并无二致。
姬夜抬起头,目光清澈地望向伊恩。葱白的手指勾住他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挂坠,青涩地示意他靠近些。神父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刚想开口,脸颊便感到一阵柔软。
她的吻干净神圣,如同清泉,抚平了他内心所有的焦躁。
如果这时还不明白她的心意那真是上帝也救不了他了。
伊恩含笑捕捉住她因羞涩而试图逃开的嘴唇,清冽的薄荷味顿时闯入了她的呼吸。她在银灰色月亮的注视下逐渐升温,瓷白的脸颊泛起红云,散发出令人沉醉的光辉。她接纳着他温柔濡湿的试探,任由娇软的舌头被他裹藏、纠缠,撩起一点点温暖的火苗。
他耐心而专注地探寻着她,大手轻抚着她缎子般的发丝,鼓励她的每一次回应。
刚刚还在喧嚷的大伙早已安静下来,全都呆呆地看着这座万年冰山在一个吻里轰然瓦解。没人打扰这脆弱又珍贵的瞬间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东西试图夺走他们的喘息了。
伊恩终于放开她,把耳根红透的她搂进怀里,任她像鸵鸟一样埋着不动。神父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释怀和无奈地望向阿尔弗雷德:
“……希望旁边那所教会学校还缺个老师。”
第0023章 家人
凌晨三点的泡面就是香啊。桃桃蹑手蹑脚地端着康帅傅红烧牛肉面回到前台,刚用住院手册压好,就发现周围多了几位本该在补觉的护士,手里全都握着铮亮的餐具。
“有福同享,有福同享。”
这帮母夜叉!到底是有多饿啊!
那盆可怜的方便面正被叉子戳成个菠萝的时候,住院部的门突然发出怦地一声巨响,顿时所有的护士像旱獭一样转头看去。
跨年夜的寒风中,高大的银发男人搀扶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驾着她的胳膊,要将她身体的重量都卸到自己身上,仿佛这样能替她分担些许宫缩的痛苦。宽大的大衣紧裹着她单薄的睡衣,冷汗浸湿的乌黑发丝贴在她苍白的脸上。被疼痛笼罩的孕妇瘫软地靠着他,紧攥着他的衣角,隐隐露出他单薄短袖下结实的肌肉。
桃桃和所有的小护士们一起呆愣在原地。这俩谁不认识?自从这对外国帅大叔和天使美少女的组合来镇上起,八岁到八十岁的邻里乡亲都在八卦他们。今天真是老天开眼了,泡面虽然被洗劫一空,瓜倒是吃上了第一手原汁原味的。
还是抢面最凶的护士长清醒得最快。她神色一凝,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快,去拿轮椅来帮着推进产房。你去通知值班医生。其他人接生准备。新来的,你负责登记。”
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伊恩像头雪地中的狼一样喘着粗气,动作却极小心地把她放进轮椅里。他将她身上的外套裹紧些,贴近她的耳朵温柔地低语了几句。桃桃听不清他说的话,但那低沉磁性地嗓音动听至极,如同半夜泡的咖啡芬芳四溢。外国男人在美人儿手掌上画了个十字,卷进她的手心,又在握拢的拳头上落下深深的一吻。后者将被祝福过的手轻放腹部,似乎在他的鼓励下稳定了些情绪。
“家属请过来登记。”
他关切地目送她被推进产房,起身走向了前台。那双灰色的眼睛保持着一贯的镇定,不安的红血丝却出卖了他的焦躁。他礼貌地接过表格,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医院平平无奇的圆珠笔,写字的时候浑身散发一种贵族的优雅气质。
“呃,先生……这一栏‘与孕妇的关系’也需要填写……”
桃桃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高大的身型顿了顿,思忖片刻后写下了“Family(家人)”。
***
“所以真的只是叔父?”
“不可能吧,他们互望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匆匆填完信息的男人离开去了产房,恢复平静的前台留下几只闲散的护士像鹦鹉一样聚在一起蛐蛐。桃桃也是其中一只,她小脸通红,眼冒精光,显然从前辈那里听来了不少好东西。
“上次产检就是那个大高个陪着来的,我帮着做的检查。又是亲又是扶又是抱的……我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亲戚。”
“喔唷我赞成。那女孩儿可真漂亮啊,男的也帅……啊,我长这双眼睛就是看俊男靓女相亲相爱的。”
“但是那男的来的时候一身黑,胸前一个十字架,大伙儿都以为是教堂来的新神父呢。”
这话一出,顿时点燃了一些怀疑的唏嘘声。
“……神父怎么了吗?”桃桃插了一嘴儿。
“神父不能结婚啊!这是常识!”
“嗷呀什么禁忌之恋~好像更香了~”
“对吧~而且还有年龄差~”
“……你们冷静点,这年龄差得都快是那小孕妇的爸爸了……”
“还是少看点小说吧,说不定真的只是家人呢。”
“……那孩子的爹是谁……”桃桃困惑地嘟囔了一声,立刻被护士们集体用眼神围攻了。
“别问!问就是主的恩赐!”
聚在光明中的她们谁也没人注意到那个暗处的幽灵。一阵寒风钻进桃桃的衣领,她抖了个激灵,这才注意到住院部虚掩着的大门。
***
“来,123呼吸再来一次!”
助产士的声音铿锵有力,像一支指挥棒,在空气中拨动着紧绷如弦的情绪。白炽灯照亮了整间产房,空气中弥漫着混着丝丝血腥的消毒水气味,一切都混乱又井井有序。
汗水顺着额头滴落,混入不断流淌的眼泪中。绷紧僵硬的四肢,她咬紧发白的嘴唇,努力地配合助产士的指令调整用力的节奏。她喊不出声,只能紧握着那只有力的大手,从他们相连的地方获取力量。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肤,他却不躲不闪。
“宫口全开!”
“准备推!来,妹妹,坚持住看我,看我来,1、2、3”
她好像一艘海上漫无目的航行的船只,被神经的灼烧巨浪振晃得眼前发白。骨头开裂的细微声响传来,像是种子破土而出的呐喊。乱七八糟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先是父亲车祸那晚被染成金色的低云,接着是惨白漂浮的蕾丝床帏,再然后变成了手术台上母兔血红的眼睛。
「 希望你不会像这里的兔子一样总是难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