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里那场滔天的大火仿佛就近在眼前,发出梦靥般呛人的浓烟,阻碍着她的呼吸。
伊恩不安地亲吻着她用力到发白的手指。阿门!所有的祷告现在都显得如此苍白,无法为她减轻哪怕一丝痛苦。可怕的阵痛像地狱的恶犬一样撕咬着她,贪婪地吸食着她的生命。然而在分娩这条孤独的道路上,她只能靠自己踩过血淋淋的荆棘,就像是那位饱受苦难的神之子,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直到推开通往光明的石门。
“Jeanne……求你……留在我身边……”
他无助地将额头靠到她紧握的拳头上。胸前的十字架轻贴上她的肌肤,沾上了她的冷汗。冰凉的触感唤醒了些许现实,她努力地眨眼,只觉得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像是教堂的天光。
“喂!做老公的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这么垂头丧气!给我打起精神来!”助产士洪亮的声音犹如硕亮的灯塔,迸射出破开绝望的光芒,“妹妹,你做得很好!现在只要继续来,看我1、2、3”
一颗种子就要从肚子里破土而出,决心要粉碎旧世界的黑暗,迎接充满未知的新生。她虚弱地吐息着,周围的声音越发朦胧。体内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滑了出去,仿佛过去那些像秤砣一样压在她灵魂上的重量,也随之卸下。
一声短促的啼哭划破空气,宛如启明的天籁。
吱嘎。
就在这份降生的喜悦中,产房的门被悄然打开。松下一口气的助产士刚想示意伊恩来剪脐带,握着剪刀的手心却猛地一空。顺着她惊愕的视线望去,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浑身是血的入侵者吓得忘了尖叫。
绷带的间隙下露出焦黑的皮肤,血液像火山下的岩浆一样渗漏出来,叫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冤魂。那人紧紧地盯着产床上无法动弹的她,唯一还完好的眼睛里搅动着惊涛骇浪。干涩的声音像是从树上跌落的乌鸦,在狼烟四起的森林里砸断了一片枯枝。
“……小夜……”
伊恩灰色的瞳孔紧缩,却不敢轻举妄动。不只是他,产房里所有的人都大气不敢出必须要先稳定住这个医闹的情绪,然后再想办法控制住他。
“……先生……我们马上接生完就来帮您处理伤口……您先把剪刀放下……”
他转头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挂满粘液、嗷嗷大哭的小生命,对助产士的话充耳不闻。一阵欣喜的疲惫从足跟涌上来,经历了奥德赛的男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瀑布般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他脆弱地啜泣着,将抢来的脐带剪刀死死抱在胸口。
“……这是……我……的……孩子……”
第0024章 Alba
匆匆赶来的兰伯特怎么也没想到剪脐带这种重任会落到自己头上。
两个工具人前几天去A国帮小少爷铺排落地的事情。而他因为不想面对命运,一直赖到了新年,都迟迟没有出发没想到竟因此当上了年轻的教父。
好吧……看在新生儿那一头标志性的、属于路夏洛家族的火红头发份儿上……
房间里的恶鬼是两个前牧师一起制服的。过程中,阿尔弗雷德一直提醒伊恩动作轻点,生怕气在头上的狼一不小心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给弄死了。
毕竟超度靠的不是物理手段……
至于背景板里医生和护士们,全都继续安静地忙着擦拭新生儿,评估状态,继续帮着产妇分娩胎盘……表面云淡风轻,其实每个人的八卦魂都在沸腾。
只有姬夜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她的孩子。
明明身体虚弱至极,可当护士将那团脆弱的生命放到她胸口时,她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自己无所不能。女儿好小……皮肤在羊水里泡得发白,深红色的头发湿答答地黏着额头,本来不安挥动的小手在触碰到她的乳房时舒展开,微弱的温度在肌肤相贴间悄然流动。
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幼儿细弱的呼吸声。世界以神恩赐她的孩子为中心重新转动,她们的肌肤相互摩擦出柔软的轨迹,指引她远离所有的不堪与罪恶。
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泪光,眼底那份脆弱的温柔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那不只是她的孩子。
那是存活过严冬的春芽,是破晓的晨光,是一切新生的希望。
***
“你们这些男人要打都给我出去打!这是产房!!”
助产士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震得兰伯特浑身一抖,赶紧出来关上了门,把纷争隔绝在外。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全身缠满绷带的陆冽被满脸怒容伊恩按在地上,银发的男人紧捏的拳头青筋暴起,眼看就要砸下去。
这还了得。阿尔弗雷德把好不容易抢下来的脐带剪唰地丢远,几乎飞扑过去,半空中死死接住那记蓄满力量的拳头。
“Schei?e! 你疯了吗!?”
伊恩神情冰冷,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那张烧得面目全非的脸。陆冽不甘示弱地回瞪着这个抢走了他一切的男人,恨得浑身发痒。
“让开,Alfred。”伊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些罪就连天火都烧不干净。”
“Ian,迷途的羔羊需要的不是刽子手。”阿尔弗雷德皱着眉头说到。
陆冽嘲弄地枯笑一声。
“省省吧,虚伪的牧羊人。你凭什么抢走我和小夜的孩子!!”
他发疯一般吼起来,眼睛红得要滴血。
“陆家人,你不配。”不远处传来了安保人员的脚步,伊恩咬牙切齿地甩开了阿尔弗雷德的手掌,起身俯视着陆冽,像是在看恶心的秽物,“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我就当没见过你,否则”
“够了,Ian。”
阿尔弗雷德打断了接下来那些可怕的诅咒。沉稳的德国男人坐在地上揉了把脸,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亲生父亲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疯子,看起来正常的养父也是头领地意识极强的狼。真是服了,一个比一个病,没一个像样的。
“别争了。孩子不是财产,她不属于任何人。”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语气却不容置疑,“兰伯特,帮着把这位先生扶起来。他需要的是治疗。”
***
"慢一点,不急,来,我们调整一下角度。"
护士温声安抚着,熟练地扶着姬夜的肩膀,帮她稍稍坐起身来。胸前那团火红色的小脑袋无措地拱动着,张着粉嫩的小嘴软软地哼哼着,似乎在努力寻找方向。
"宝宝鼻子对着乳头,嘴巴张大,嗯,就是这样。"
护士轻轻引导着,一只手温柔地支撑着宝宝的后脑勺,一只手帮姬夜调整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