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昂收回目光,和徐兴健一起去二层酒吧。
看到邵知言的时候,李天昂的心跳掉了半拍,缓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看见张睿泽进了 307 包间,当时没来得及打招呼,他明白过来,邵知言说的孩子是张睿泽。他发微信让服务员给他们送果盘,还特别嘱咐要装得满一些,又叮嘱了包间免单,问了他们的包间到几点。方才的见面不是偶遇,他是算好了时间下来的。就像初中的时候,他根据早上偶遇邵知言的时间,去计算她大概几点出门,他又该几点出门才能和她遇上。
邵知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闺蜜何嘉琳发微信:“我看到李天昂了。”
这些年,邵知言在空窗期的时候偶尔会和何嘉琳提起李天昂,但是有男朋友的时候绝对不会,何嘉琳说这不是渣,因为她知道,邵知言心里有这么个人,但是绝对没有再续前缘的想法。毕竟他俩一个当了北漂,一个扎根老家,早就走了不同的路。“心里有”也不代表还喜欢着,这种“有”就像是小的时候吃过一个很好吃的零食,长大以后偶尔会想起来,但是不代表还想去买。
何嘉琳回复:“忘了给你更新信息,李天昂和女朋友分手了。”
邵知言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上的“分手”两个字。就在这时候,张佩兰从卧室走出来,问她:“冷不冷?”邵知言出门以后在一家四口的群里发了微信,说是张睿泽一个人在外面,她去陪陪他。张佩兰一直很心疼这孩子,所以也没催邵知言快点回家。
“还行,不冷,”邵知言把手机屏幕息了,“我爸和我姐呢?”
“你姐回去了,明天去她婆婆那,初二再回来。你爸在屋呢。”
“这么晚开车回去?”邵知言有点担心,“能安全么?”
“刚发微信了,到家了。她那个磨蹭劲儿,今天晚上不走,明早不一定几点起来,再到家得下午了。”
邵知言心想也是,邵锦程十分温吞磨蹭,这一点不像张佩兰,张佩兰是出了名的做事干脆利索。
“小言!”邵裕隆在屋里喊。
邵知言跟着张佩兰进了主卧。邵家的主卧面积很大,爸妈坐在床上,邵知言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她本来想告诉他们她离职了,过了年会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甚至,她有回老家做点小生意的想法。
没想到,邵裕隆开口提了另一件事:“你大嫂跟我们说她那个亲戚,你们同学李天昂,还没有对象呢。”
邵知言倒吸一口气,这是要干嘛?孙玉娇是来给她说媒的?不会吧?邵裕隆心气儿可高着呢,他一直觉得邵知言得找个人品好、学历高、家境好的男朋友,之前他觉得李天昂家境不好,上的大学也没她好,孙玉娇提李天昂,他能乐意?
邵知言是万万没想到啊,邵裕隆接下来居然说:“咱要不要考虑考虑?”
邵知言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把她当成掌上明珠的老爸说的?她的目光又移到张佩兰脸上,张佩兰也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说:“你俩知根知底。”
邵知言觉得难以接受。随着她年龄越来越大,父母的确很操心她结婚的事情,尤其是邵裕隆,总跟她说岁数大了不好找。她三十二岁,但是按家里的说法她过了年就是三十四岁。这个年龄在县城,是老姑娘中的老姑娘。可是,就因为年纪问题,他们就可以降低标准了吗?邵知言不是觉得李天昂不好,而是不能接受她在父母眼里“贬值”。年龄大了,就业市场对她不友好,婚恋市场也嫌弃她,这些她都可以骂回去,但这是她的父母啊!他们也这样吗?
深有同感 其他事情少子女都是父母的宝贝。 我有在婚姻这件事情上,没有结婚宝贝也贬值了。
006还有可能么?
邵知言做了个深呼吸,努力保持情绪稳定,她问:“你们忘了以前怎么说的了么?说人家家庭条件不好。”
“那是过去,那时候你还小,有挑选的空间,”邵裕隆够直白,“现在咱们不是岁数大了么?我听你大嫂说,李天昂这两年干得不错,在省城开了两个饭店,还让他爸妈把县里那个小饭店改成火锅店了,做那种重庆火锅,他家是县里第一个开的,生意可好了。你大嫂说,他前阵子又开了个娱乐城。”
“什么娱乐城?就是 KTV 加按摩。”邵知言故意这么说,因为他知道上一代人对“KTV”和“按摩”没什么好印象。
“人家知道怎么挣钱啊,”张佩兰开始了,“这年头儿,能做买卖挣钱比公务员强,公务员一个月才几个钱,还受拘束。”
邵知言瞪大了眼睛,这真的是她的母亲张佩兰吗?是过去那个把公务员当成“锦绣前程”的张佩兰?
邵知言索性就和他们讨论下去:“那我俩一个北京,一个在这,怎么过日子?”
邵裕隆语重心长:“我早就想让你回来了,在外面也扎不下根,这么熬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你也攒了点钱了吧?我和你妈手里也有点钱,回来干点什么不行?”
“干什么?”邵知言倒还真期待邵裕隆能给她指条路。她虽然有回来“创业”的心思,但是对于干什么毫无头绪。
但是邵裕隆被问住了,他自己也说过,县城里年轻人能走的都走了,总共不剩多少人,留下来的也没什么出路,好多人想着开个小店,结果街上饭店、水果店、理发店……一个挨一个,能赚钱的没几家。
张佩兰说话了:“不行就考公务员,你不还没到 35 么,还能考两年。”
邵知言彻底无语了,刚说完公务员不如做生意的,现在又让她考公,所以只要是年纪大了就完全不能挑,有什么干什么,有男人就嫁是么?
还没等她反驳,张佩兰解释:“做买卖不太适合你,那得和人打交道,得会来事儿。公务员稳定,你就干好你那一摊事儿。”
邵知言哭笑不得,她妈确实了解她,搞人际不是她的强项,但是体制内不是更需要八面玲珑?以她的性格,她能甘心进去了当一辈子科员?气归气,不理解归不理解,邵知言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孙玉娇为啥跟你们提李天昂?她是真想介绍对象,还是闲聊?”
张佩兰说:“倒也没说要给你俩介绍,就是提到他了。你要是有那意思,就让她给问问呗,其实你们都是同学,自己联系也行,还更自然。”
邵知言无奈,过去盯着她,怕她跑出去见李天昂,现在居然让她主动联系他。她觉得心累,也不想提离职的事儿了,站起来就要回房间:“我回屋睡觉了,找对象的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走到门口回头叮嘱邵裕隆,“早点睡觉哦,脚好得快。”
回到房间,邵知言来到书架前,拉开玻璃门拿出一个东西李天昂送她的沙漏。邵知言从小就喜欢一些华而不实、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大一的时候喜欢上沙漏,李天昂知道了,说暑假见面送她一个。
她记得那天阳光明媚,那是她和李天昂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面,邵知言满心期待,走在路上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远远地看到李天昂站在路口等她,就是如今 M+的那个位置。他穿着一件粉色的 T 恤,休闲短裤,手里还拿着一个蓝色的沙漏。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傻,但是当时,邵知言的心里能滴出蜜来。他们手牵手走在街上,邵知言觉得风都是甜的。
后来,李天昂又买了一对沙漏的钥匙扣,一个粉色一个蓝色,他俩一人一个。分手以后邵知言也一直带在身上,后来有一次不知道丢哪去了,她大晚上一个人出去找了很久,天还突然下了雨,她走在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上,觉得自己有点像言情剧的女主角。回头想想,当时也有点自我感动的意思。
微信语音提醒打断了她的思路,是何嘉琳。
“喂,宝宝?”两个三十多岁的人,一直这样称呼彼此。何嘉琳的老公有一次说,她对老公和孩子直呼大名,对邵知言居然叫“宝宝”。
“刚才在陪他俩写作业,气得我冒火。”何嘉琳抱怨着,听得出来是真的很生气。她在省内读的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两年以后生了一对龙凤胎,直接凑成“好”字。老公继承家业,跟着他爸承包工程,赚得盆满钵满,何嘉琳本来去了个国企工作,但是单位效益很差,一个月到手两千多块钱,她索性离职在家照顾孩子,亲自抓孩子的教育。
邵知言嗔怪:“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还逼着写到这么晚,你这虎妈太可怕了。”
“你来教他们写作业就知道了,这俩太愁人了,”何嘉琳这属于日常抱怨,她转移话题,“你看见李天昂了?你俩可真行,明明家都在玉河,分了十年了才见到第一面。”
“我太宅了,回来也不出门。”邵知言语气淡淡的。
何嘉琳很快觉察到她情绪不佳。邵知言一直觉得何嘉琳是她认识的最敏感的人,她感情极其细腻,这也是她们的相似之处。在别人看不出她们难过的时候,她们总能体会到彼此的心情。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她们才能在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情况下,还保持着长久的友谊。
何嘉琳问:“怎么了?见到他,情绪波动了?”
何嘉琳当年全程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俩初中遭到张佩兰棒打鸳鸯,早恋“未遂”,上了高中以后也不同班,邵知言听了张佩兰的话,决定上大学之前不谈恋爱,李天昂也没再跟她示好。高二那年,邵知言听说李天昂在追一个同年级的女生,那女生挺受男生欢迎的,长得比邵知言好看,虽然学习成绩没她好,但也算优等生。邵知言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时候何嘉琳安慰她:“你没跟他在一起,他才找那谁,说明那谁就是个备胎。”年少气盛的时候,这种安慰还是挺受用的。
后来上了大学,李天昂和邵知言最初是在 QQ 上聊天,分享各自的大学生活,互相试探。李天昂在她生日那天表白,邵知言喜欢李天昂,但是又介意他追过别的女生,没有答应。最后李天昂去找了何嘉琳,在何嘉琳的助攻下,两人才正式在一起。
邵知言再次见到李天昂,又听到父母说的那些话,她心情复杂,一时之间也理不清个头绪,但是她还是关心一件事:“他什么时候分手的?”
“有……一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刚听说的时候想告诉你来着,有事儿就岔开了。而且当时你不是跟那谁在一起呢么,我也就把这事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