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说道“大哥,我身边有最是精通外伤的军医,比你这宫里太医的医术要高超多了。”
文景帝蹙眉“你说的,可是你要娶回家的那位出身乡野的军医?张亦琦。”
提及爱人,萧翌眸中闪过温柔:"正是她。"
萧翌等太皇太后身体恢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祖母还有兄长禀明要娶张亦琦为妻的决心。太皇太后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雨,已看透世事,她深知两位孙儿在朝堂上的艰难,真情难能可贵,若孙儿喜欢,她也应该接受,当即表示答应,但也需张亦琦入宫学习宫中规矩,毕竟要当皇家的媳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文景帝听后却是十分不悦,他就萧翌这么一个亲兄弟,比长宁还要亲,要娶回去的妻子不说是高门贵女,至少要是大户人家出身才行,一个乡野丫头太委屈他了。
文景帝还是想劝劝萧翌:“承佑,这件事情你能不能三思。”
萧翌笑答:“大哥,我看人的眼光你是清楚的,况且我已情根深重,无法回头了。”
文景帝沉默不语。
萧翌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亦琦在晋安近郊刘家村发现金矿私采迹象。那村子现归万年县管辖,朝中定有人暗中牟利,还有人知情不报。"他戏谑挑眉:"私自开采的主谋,十有八九是皇兄的老丈人;至于知情不报者..."目光意味深长,"怕是你另一位老丈人叶敬也脱不了干系。"
今晚不更了吗?
螭谋龙隐(二)
初夏的午后,徐福来医馆时。张亦琦正在给患者写处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狼毫悬在药方上,墨汁将纸上的字迹晕染开来。
“张姑娘,殿下...他被廷杖了。”徐福的声音裹挟着焦虑,“伤的不轻。”
张亦琦只觉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她匆匆将最后一位病人托付给高先生,便跟着徐福一起去了广陵王府。
王府朱漆大门巍峨如旧,鎏金门钉折射着阳光。马车在石阶前骤停,徐福掀开竹帘的刹那,持戟守卫齐刷刷抱拳行礼。
“这位是张姑娘,殿下有令,日后无需通传。”
穿过九曲回廊时,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张亦琦有些烦躁不安。
寝殿铜兽炉里焚着安神香,却掩不住血腥味。张亦琦看见萧翌伏在云纹檀木榻上的身影,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又虚弱的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发颤,指尖触到他后背湿润的布料时,眼眶瞬间红了。
萧翌虚弱地张了张嘴,全然不似一个时辰前在宫里同文景帝分析局面时的样子,张亦琦直接掀开萧翌染血的中衣,早在张亦琦来之前萧翌就已经命令叶临将伤口上的涂抹的药膏全部擦掉,现在张亦琦看见的又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
“你不是说你权倾朝野吗?怎么还会被打成这个样子。”张亦琦已经哭了出来,这么热的天气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创口,感染了就完了,这个时代又没有抗生素。
幸好她来之前还算冷静理智,把治疗外伤的膏药都带来了。她轻轻退下萧翌的裤子,仔细地把药都抹了上去。
看见张亦琦最后哭得停不下来,萧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苦肉计玩得有些过火了,连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真的没事,你见过我受过更重的伤不是吗?”
“那不一样。”张亦琦一边哭一边说道。
“怎么不一样。”萧翌追问。
“那个时候我对你还没有这么深的感情。”
闻言萧翌用力一拉,张亦琦毫无防备的倒在塌上,萧翌撑手把她按在身下,他眉眼之间全是得意的样子“现在,对我感情很深了?”
都这个样子了,还有闲心说笑,张亦琦气得把脸转向一边,不想理他,却被他用指腹拭去泪痕。
“你为什么会被廷杖?”
“苦肉计而已。”怕她胡思乱想,萧翌便把事情的原委同她仔细说了一遍。张亦琦听完,蹙眉说道:“那就是说不论是在军营里,还是去扬州查明沉船和谣言一事,你都是在一步步走向宋若甫布置的圈套里,若是你不走,那就是另一个圈套,到时候朝中上下就会说你罔顾人命。”
萧翌刮了一下张亦琦的鼻子,赞叹道:“聪明,甚至都有理由弹劾我了,正好借此机会削弱我的兵权。”
“所以你唯有受此廷杖,才能破局。”张亦琦用力把萧翌摆一个让他最舒服的体位,然后继续躺在他身边说道“可你们这全是被动防守,没有进攻。不过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萧翌笑了笑“如何不错。”
“你和你皇兄比宋若甫年轻那么多,你们兄弟俩把他熬死不就行了吗?”
萧翌不得不佩服张亦琦这别具一格的想法“好一个兵不血刃。”
暮色漫过窗棂,将寝殿染成琥珀色。榻上交织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萧翌望着张亦琦被逗得泛红的脸颊,喉结轻滚,俯身时带起一阵清冽的龙涎香。这个绵长的吻裹挟着克制与炽热,直到她像受惊的小鹿般急促喘息,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小满。"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被迫中止的沙哑,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瓣,"可否应我一事?"
张亦琦指尖缠绕着他衣襟上的系带,"说来听听?"
"我知你爱自由胜过一切。"萧翌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但嫁入王府后,宫规礼制难免束住你的手脚...可否为我暂且忍耐?"
烛光在他眼底摇曳,倒映出难得一见的恳切。她撑起身子,指尖沿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描摹,"要忍多久?"
"忍到出宫那日。"
“出宫?”张亦琦以为他会说一辈子。
萧翌将她重新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依礼制,婚前你需入宫修习礼仪。我已求祖母将你安置在延寿宫,她素来慈爱,不会为难你。我也会入宫陪你,绝不留你一人。"他收紧手臂,"大婚前夕你便可出宫待嫁,待次日大婚,你进王府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上天入地都行。"
"我又不是猴子,上天入地干嘛。"她笑着轻拍他肩头,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按在枕侧,再次俯身吻去,一室旖旎尚未散尽,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殿下,崔将军求见。"
张亦琦慌忙起身,替萧翌整理好遮掩伤口的被褥,又对着铜镜迅速抚平凌乱的鬓发。推门而入的崔致远见到她时,剑眉微不可察地颤动,却仍恭敬地向萧翌行礼:"殿下,金矿之事已办妥。"
"可是刘家村那处?"张亦琦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
"正是。"崔致远从袖中取出密函,"刘仁富已伏法,被囚禁的村民皆已获救,令尊令堂和幼弟也平安归家。"他顿了顿,声音冷冽如霜,"十六名少女遇害案,确系他买凶所为,只为逼其父母卖身为奴。"
萧翌撑着床头坐起,眸光如鹰隼:"密切监视万年县动向,且看宋党这次如何狡辩。"
"是"崔致远退下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张亦琦身上。她正专注地整理药箱,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分毫,徒留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涩,随着吱呀的关门声,消散在渐浓的夜色里。
萧翌瞥见张亦琦眉心凝结的愁云。他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指尖,声线裹着暖意漫开:"可是还在为父母的事难过?"在他固有的认知里,那场被安排的婚事始终是横亘在她心头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