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傲娇语气,瞬间击碎了长宁的遐想。她无奈摇头:"罢了罢了,是我多想,你分毫未变。"

"我能变出什么花样?"张亦琦轻笑出声。自与萧翌完成大婚,她的生活轨迹几乎未改。除却新婚头三日的短暂相伴,此后萧翌便忙得不见身影,而她依旧每日在医馆坐诊,与婚前并无二致。

长宁好奇地凑近:"那成婚后的日子,你觉得如何?"

"自在得很。"张亦琦仰头望着天际流云,"再没人能拘着我。"

"二哥哥也不管你?"长宁眨着眼睛追问。

张亦琦挑眉反问:"你说呢?"

长宁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艳羡:"二哥哥对你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怎会舍得管你。我也盼着早日成婚,定要让皇帝哥哥给我建座最气派的公主府!"

"瞧这小模样,到底是想成婚,还是想要公主府?"张亦琦忍俊不禁。

"我全都要,不行吗!"长宁叉腰反驳,眉眼弯弯。

两人正说笑间,一道温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什么趣事,让两位妹妹笑得这般开怀?"

转身望去,竟是宋婉娴。二人正要行礼,却被她抬手制止:"都是一家人,不必在乎繁文缛节。"

"皇嫂这是要往何处去?"长宁问道。

宋婉娴笑意温柔:"听闻亲王妃入宫,我这做嫂嫂的,自然要去太皇太后那凑个热闹。"

张亦琦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宋婉娴。她比从前愈发苍白清瘦,却仍挂着和煦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如今她的父亲与丈夫的势力纷争日趋激烈,想来她夹在中间,也是心力交瘁。

长宁突然眼前一亮:"皇嫂,秋水榭的枫叶正红,我们去那儿赏景品茗可好?"

三人并肩而行,很快便到了秋水榭。漫山枫叶似燃烧的云霞,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

"两位嫂嫂,我也想嫁人了,快帮我出出主意!"长宁撒娇般摇着两人手臂。

张亦琦脱口而出:"崔致远呢?"

"不许提他!"长宁柳眉倒竖,气鼓鼓道,"他两次辜负我的真心,我再也不稀罕他!"

"此言极是。"宋婉娴神色认真,"感情之事强求不得,还是要与真心相待之人相守才好。"

这番话意味深长,惹得张亦琦与长宁一时语塞。

宋婉娴见状,忙展颜笑道:"瞧我,不过是一时感慨,你们别放在心上。"

"皇嫂,皇帝哥哥可喜欢你了!"长宁搂着她的手臂撒娇。

"正是呢,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心意,宫里谁人不知。"一道娇柔的声音突兀响起。不知何时,妍妃身着华服,头戴金步摇,款步而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妍妃盈盈行礼。

"免礼,快坐下吧。"宋婉娴温和示意。

长宁本就不喜妍妃,见张亦琦未起身行礼,她也端坐未动。近来妍妃圣宠正盛,心情颇佳,倒也没在意这些细节。

宫人奉上热茶,妍妃轻吹热气正要饮下,却突然脸色一变,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这茶怎的如此古怪?"

端茶的宫人吓得浑身发抖,当即跪地求饶。

"妍妃,我们喝的皆是同样的茶。"宋婉娴神色平静。

"皇后娘娘这是指责臣妾故意生事?"妍妃情绪激动,眼眶泛红,"臣妾身体不适已有多日,只是怕陛下忧心才未宣太医。我这般苦心,在娘娘眼中竟成了作态?"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张亦琦暗自咋舌,这妍妃的戏码着实有些夸张。

长宁见状,忙道:"妍妃娘娘莫要啼哭。正巧我二嫂嫂医术精湛,皇嫂也曾亲身领教过,不如就让她为您诊治?"

妍妃本想以病示弱,博取圣宠,如今骑虎难下,只得伸出手腕。张亦琦抬起三指,放在妍妃的三关处。指腹传来稳健滑利的脉象,一如张亦琦在何氏医馆里遇到的那些初孕的女子一样,如盘走珠。她心中猛地一震。

"妍妃娘娘,您上一次月事是何时?"

"已近两月未至,但我月事向来不准,有何问题?"妍妃不解。

妍妃没听懂,宋婉娴却听懂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宣太医吧,妍妃怕是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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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穷匕见(五)

棠梨宫内雕梁画栋间飘着紫藤的甜香。琉璃瓦上的螭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檐角铜铃却被风拂得叮当作响,扰得廊下当值的宫娥们频频抬头张望。

偏殿内,几个身着绯袍的太医垂手而立,青铜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腾,将室内氤氲得朦胧不清。为首的吴太医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枯瘦的手指悬在妍妃腕间,半响后终于重重落下。殿内气氛骤然紧绷,连窗外的鸟鸣都似被掐断了般,陷入死寂。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吴太医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妍贵妃已有月余身孕,脉象滑如珠走玉盘,正是喜脉无疑!"

话音未落,殿内众人顿时骚动起来,宫女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太监们压低声音的道喜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衣袂摩挲声,如潮水般漫开。唯有主位上的文景帝,仿佛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他半倚在鎏金雕花榻上,素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扳指,目光穿透雕花窗棂,落在院外随风摇曳的海棠花枝上。天边残阳如血,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染成一片暗红,眼底翻涌的情绪却比暮色更深。

妍妃斜倚在绣着并蒂莲的软榻上,鲛绡帐幔半掩着她苍白却泛着潮红的脸庞。听到太医的话,她猛地撑起身子,锦缎绣鞋踏在冰凉的青砖上,却浑然不觉。".这是真的?"她声音发颤,双手死死攥着裙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我真的有了孩子?"

泪水突然决堤般涌出,顺着她小巧的下颌滑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攥住了一缕虚空。"陛下呢?陛下知道这个好消息吗?我要见陛下!我要告诉陛下!"声音里满是欢喜与期待。

宋婉娴静静地立在文景帝身侧,月白色绣着牡丹的宫装衬得她身姿愈发单薄。听到妍妃的呼唤,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陛下,"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妍妃在叫你呢,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了。"

文景帝缓缓转头,目光与宋婉娴相撞的刹那,后者心头猛地一颤。他眼中的痛楚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那双曾含情脉脉望着他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深处的情绪。"婉娴,"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你要我进去吗?"

宋婉娴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酸涩。她挺直脊背,端起皇后的仪态,声音沉稳而威严:"太医院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到妍贵妃生产,要悉心照顾好她,不得有任何差错。若有闪失,本宫绝不轻饶!"

吩咐完太医,她转身向文景帝福了福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婉:"陛下,妍贵妃有孕是件大喜事,臣妾也要回去张罗后面的事情了。臣妾告退。"不等文景帝回应,她便转身离去,广袖翻飞间,衣角扫落了案几上的一支玉簪,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