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光就只能麻烦你们找个人出来帮个忙了。”

“没问题。”

Y 城的麓谷湖很有名，在几个省份交界的地方，阳光好的时候十几米深的水底都清晰可见，水质好到可以捧起来直接喝。

吴楠一行人下了飞机后，坐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才抵达湖边，他们运气不错，今天天气很好，湖水像极了上好翡翠的水头，海菜花那半透明的白色花瓣铺满水面，根茎在水里飘着随波晃动，宛如病弱美人眼里泫然欲泣的泪珠。

“就在这儿拍吧。”吴楠很快选定了拍摄的位置，一回头，小苏的脸色苍白地蹲在路边，连续十几道弯的山路让她有些晕车，艾黎和阿飞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休息一下，我先试试相机。”

吴楠找了个厕所换好下水的泳衣，坐在湖边试了试水温，脚刚碰到湖面就缩了回来，十分担忧地看向小苏：“这水特别凉，我们等会儿拍快点吧。”

“好，我现在去化妆。”小苏扶着阿飞的手站起来，艾黎打开行李箱，支起一个简易的化妆台。

吴楠在湖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整个人沉下去，被湖水包裹的瞬间她如坠冰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睁开眼看清水下的景色后，她立刻瞪大眼睛，顾不上冷意就操作着相机开始试拍。

风搅动着湖面，海菜花的根茎竖着在水中飘动，抬头看，半透明的花瓣如繁星点点缀在水面上，要是再来一束光就好了……吴楠从水里冒出头，扶着岸边的草大口喘着气，难言兴奋：“陈助，帮忙在这里打一束光吧。”

“好。”

“对！就是这样！”调整了几次，吴楠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角度。

“可以拍了吗？”

小苏抱着裙子走过来，吴楠点点头，说：“先用我给你看的那几个姿势拍两张。”

吴楠憋了一口气潜到水下，小苏背对着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坠入水里，修长的胳膊自然的飘在水里，裙摆托着她赤裸着的脚，错综的海菜花根茎宛如一片水下森林，随后，小苏睁开眼看向吴楠，往陈助打出的那束光游去。

相机快门机关枪似的响个不停，吴楠生怕错过一个瞬间，他们没有用专业潜水设备，只能靠憋气，所以每次拍摄她只能尽最大可能多拍一些。

“怎么样？”小苏抓着岸边的树枝艰难地把头露出水面，裙摆吸水后太重了，她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离开。

“这张头发挡脸了，这张眼睛没睁开。”吴楠一张张检查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拍了这么多，居然没有几张能用的，“不过整体的感觉是对的，再拍几张试试吧。”

“好。”

小苏再次跳入水里，吴楠在水里冻得手指都快僵硬了，水里无法说话，她只能冲小苏打手势，或者自己摆出想要的动作给小苏看，好在小苏很专业，能马上领会她的意思。

“这次可以吗？”

“特别完美，继续！”

水下摄影充满了不确定性，只能不停地按快门，抓住那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瞬间，在一堆废片里选出寥寥数张能用的，其实已经有几张还不错的，但吴楠总觉得可以更好，所以每次让小苏下水的时候，她都觉得很抱歉。

“要不要休息一下再拍？”

“不用，一口气拍完吧，上岸了我就不想下来了。”

小苏已经冻得指尖发白，化妆师拿着保温杯过来，说：“喝口热水暖暖吧。”

俩人扶着岸边休息了一会儿，随即投入拍摄中，适应了水下的感觉后，小苏进入状态很快，出片的速度和质量越来越高，拍摄的时长比吴楠预期中更短。

“发给 Dora 看一下吧。”吴楠上岸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卡拔出来给陈助理，她实在不想和 Dora 有什么直接接触。

艾黎和阿飞两个人合力把小苏从水里拔出来，她直接在岸边脱掉了裙子换上干衣服，然后躲进车里打开暖风。

吴楠在一旁等着 Dora 的反馈，虽说这次的成片她很满意，但甲方总是要提点意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 Dora 这么挑剔的人。

过了一会儿，Dora 的电话过来了，陈助理打开免提，果然，Dora 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最令人窒息的话：“再拍几张吧，拍完发我看看。”

“好。”

陈助说完便挂了电话，吴楠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好歹问一下往哪个方向调整吧？”

“这个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如果你需要反馈，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她。”

“你……”吴楠被噎得说不出话，陈助理应该早就看出来她不想和 Dora 沟通，才故意这样说，这行事作风跟 Dora 简直如出一辙。

陈助没有理会吴楠，去车里把小苏喊出来，她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听到要重拍，她也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表示没问题，然后上前把湿透了的裙子重新套回身上。

见小苏没有异议，吴楠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把卡插回相机，再度潜入水里。

吴楠试了几个新的角度，正当她准备出去换气的时候，发现小苏的裙摆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小苏猛地在水里挣扎起来，无论如何也游不到水面上去。

吴楠立刻浮出水面，呼吸还没调整好就大喊“救人”，说话间喝了一大口水。

随即她把相机丢进岸边的草丛，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下，抓着小苏的裙摆往上拽，但越着急越使不上劲，反而加剧了氧气消耗。

于是，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沿着裙摆一点一点地检查，终于发现了一个断了线的鱼钩，一头缠在石头和水草里，另外一头挂在小苏的裙摆上，吴楠小心地取下鱼钩，然后把小苏推出水面。

见人一直在水里挣扎，陈助理也慌了，不远处的船上有个救生圈，他立刻跑过去解下来抛进水里，这时，小苏正好借着吴楠的力道钻出水面，凭借着求生欲死死抱住救生圈。

“快上来！”

艾黎抓着小苏的手腕，阿飞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拖上去，陈助拿着小苏的外套立刻披在她身上，问：“没事吧？”

因为呛了太多水，小苏一边咳嗽一边喘着气，缓了好一阵才说：“没事，就是头有点痛，吴老师还好吗？”

“她……”陈助理正想说话，却发现岸上没有吴楠的身影，往水里一看，顿时急了，“她怎么还在水里！”

他们围到岸边，小苏把救生圈丢回进水里，但吴楠已经快失去意识，根本没有力气抬手。

该不会要死在这儿吧？

刚刚推小苏的力气太大，吴楠整个人沉到了底，岸边本来就不算深，她一脚就踹到了湖底的大石头，疼得她忘记在水里，张嘴正要喊就呛了一口水，然后好死不死的，脚趾也抽筋了。

湖水挤压掉吴楠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从鼻腔和嘴里灌进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脑子里飘过了很多画面，最后停在 Dora 略带不满的脸上，气不打一处来。

Dora 要是再敢对这组照片挑三拣四，那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