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远拿着一杯冰咖啡凑到吴楠跟前，多年后再度共事，他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开场白，只能贱兮兮地问：“刺激吗？”

“刺激，你这日子水深火热的，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吴楠原本觉得梁志远身体不好，现在发现，他比想象中抗造得多。

“Dora 有很多危险但惊艳的想法，一开始我也心里直打鼓，后来发现她不会真的让我们出事，这才适应了她的工作节奏。”

“是吗？”吴楠对此不置可否，一直没出事只是她运气好而已。

这三年在野外拍风光，她见过太多为了出片而受伤甚至丧命的人，他们不顾向导的提醒，非要去危险的地方拍照打卡，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的也大有人在。

她也曾偶遇一群野狼，向导开车带着他们逃命的时候，同行的摄影师还想探出车窗拍照，结果相机的带子被狼群咬住，幸好及时撒手扔掉相机，才捡回一条小命。

大自然的法则十分残酷，追求艺术本身没问题，但吴楠在 Dora 身上没看到对生命的敬畏心。

见吴楠没接话，梁志远果断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这么在意我，我很开心。”

换谁我都会这样做的。吴楠抬头，梁志远看向她的眼神和秀场后台那些花絮照里的渐渐重叠，原本想好的答案在嘴边拐了个弯：“你比照片值钱。”

咖啡喝完，下半场的拍摄正式开始，原本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直到最后一个模特出现，吴楠几乎立刻就认出来，她就是梁志远朋友圈那张合照里站在他身边的漂亮女生。

工作的时候不要谈感情，吴楠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上前找 Dora 交涉：“她的头发太长了，能不能把头发扎起来？”

“这是她的特点，不能扎。”Dora 不以为然，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整理裙摆，“大家都很辛苦了，这组拍完赶紧下班。”

“可是……”吴楠正要再争取一下，梁志远拦住了她，他拿起地上的灭火器，说：“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我没喊停，就不要停。”Dora 淡淡地瞥了一眼吴楠，对模特嘱咐道。

女模特的裙摆很大，她在原地转着圈儿，火焰几乎要甩到吴楠脸上，忽然有风吹过，模特的发丝伴随着火焰一起飞舞，在极致的危险中，呈现着近乎疯狂的美感。

Dora 没有说话，吴楠只能继续拍，她不能让模特的付出白费。

直至看到满意的照片后，Dora 才喊了停，不料被烧断的裙角飞出去引燃了杂草，模特想快点解开系着裙摆的绳子，却发现被自己无意中拽成了死结，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扑火的扑火，解绳子的解绳子，但层层叠叠的裙摆垂在地上，火苗窜得更快了，很难近身，吴楠嗅到了头发烧焦的气味，正要上前，梁志远比她更快地冲上去，对准裙摆打开灭火器。

等火被扑灭，人群散开，模特的及腰长发已经被烧得参差不齐，她瘫坐在焦黄的布料灰烬里，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Dora 走上前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上拿着手机对着女模特拍了一张，对助理说：“第四季度的主题改成涅槃。”

“Kohaku，你还好吗？”梁志远把衣服披在女模特身上，她这才回过神来，抹了抹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

Dora 上前扶起 Kohaku，发表着拍摄结束后的感言：“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本次拍摄很完美，大家都表现得很好，辛苦了。”

小意外？吴楠冷笑了一声，人群安静得有点诡异，Dora 的助理率先鼓掌，随后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让她和我们坐一起吧，我包里有烫伤膏。”

吴楠把包递给梁志远，准备独自去收拾器材，结果梁志远把包又塞回吴楠怀里，说：“我去收拾，你扶着她过去上药。”

可是我们不熟啊！吴楠有点尴尬，女模特倒是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吴楠肩上，琥珀色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声音甜腻得像只小猫：“吴老师，我叫 Kohaku，麻烦你了。”

“没事。”

吴楠扶着她上了车，帮她脱掉烧焦的外套，发现她大腿、胳膊还有手背都被烫得发红，一边帮她上药一边问：“痛吗？”

“就一点点，嘶”刚说完，Kohaku 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止吧……”吴楠忍不住笑出声，“刚刚看你说没事儿的样子，还以为你真的没事。”

“习惯就好，拍摄就是这样，经常会碰到各种意外，这次算我倒霉。”

吴楠不接话，默不作声地上着药，Kohaku 有些好奇地问：“你是 Johnny 的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这话问得太突然了，吴楠一下子分了神，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变重，Kohaku 立刻惨叫着求饶：“痛痛痛！你轻点！”

“不好意思！”吴楠在她的伤处轻轻吹了吹，动作更加轻柔，心思却还在刚才的问题上：“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把你推荐给 Dora，还带你和我们打招呼，刚才你拍照的时候，他一直站在你后面，大家都以为你们是情侣。”不等吴楠反应，Kohaku 话锋一转，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们认识五六年了，以前他是我长期合作的模特，所以很熟。”

“喜欢 Johnny 的人还挺多的，你就没想过对他下手？”

早就下过手了，但是被甩了。吴楠无奈地摇摇头：“我们不合适。”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上完药后，Kohaku 痛得脑门直冒汗，立刻打开车窗透气，梁志远把设备收拾好放在后备箱，调侃道：“你的惨叫声录下来可以当闹铃。”

“你敢！怪不得吴老师不喜欢你呢，我也不喜欢！”

梁志远透过后视镜淡淡地扫了一眼吴楠，吴楠不敢和他对视，坐立难安，恨不得从车窗跳出去，她刚刚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倒好，也没法否认，不然搞得她喜欢梁志远一样。

“没关系，我喜欢吴老师就够了。”

7.渣男渣女的坦白局

色温：光是有温度和情绪的，色温越高，颜色越蓝，情绪越冷，色温越低，颜色越红，情绪越暖，摄影师可以通过调整光源或者相机的白平衡来改变色温，制造不同的场景氛围。

梁志远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炸得吴楠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直接拿相机砸晕他。

Kohaku 的视线来回打量着吴楠和梁志远，兴奋得坐直了身子：“我刚刚是见证了什么了不得的告白现场吗？”

这话吴楠没法接，她僵在座位上，决定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当个哑巴。

“你这恋爱脑里还能装点别的吗？”梁志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真诚的马屁冲淡了暧昧，“如果你见过吴老师给我拍的照片，你也会像我一样喜欢她的。”

“谁跟你一样，我不用看照片也喜欢她。”

Kohaku 失望地躺回后座，胳膊不小心蹭到车门，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冲吴楠抛了个媚眼，她并不知道，这一出丝滑连招勾起了梁志远许多久远的回忆，精准地踢翻了一个陈年老醋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