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成品?什么半成品?而且,为什么张哈子要说个‘也’字,难道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的人和我一样?

这个念头刚起,我的后背突然一阵冷汗。因为我突然想到,我曾经见过的张哈子他爸,他就对我说过,我和他是同一类人。我还见过王雪梅,张哈子也说我和她是同一类人,所以,归根结底,我们这几人都是张哈子口中的半成品?

所以,张哈子口中的半成品应该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但是,如果我算是半成品的话,那么成品是什么?

张哈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我爷爷的墓碑,言语之中很是沧桑的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要不是你哈挫挫眼尖,老子就算是死,都想不到你爷爷竟然哈有这一手!

我问,啷个讲?

张哈子没急着回答我,而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才一脸苦涩的对我讲,原来老子哈以为我滴眼睛等找回气运之后哈能复明,现在看来,是没得可能老。

张哈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悲凉,虽然是大中午的,艳阳高照,但是我却突然觉得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黑纱,将我眼前的这一切都给遮盖住。

说实话,我也一直认为,只要我和张哈子西行,拦住那一段西移的气运,张哈子所失去的一切就很可能统统回来,可是张哈子现在却断言这是不可能的,这对我来说,比自己失明还要悲哀。

我问张哈子,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张哈子苦笑一声,淡淡的摇摇头,指着身后的碑讲,没得可能老,这块碑就是最好滴证明。

我讲,不就是一块碑迈?啷个就可以证明老?

他讲,哈挫挫,我问你,如果是我自己来这边祭拜你爷爷,你认为我会发现这块碑上头滴异常不?

我摇头,如果真的只是张哈子来这里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毕竟他就算是再怎么聪明,也绝对不会去摸我爷爷碑上面刻的字。除非他能看见,或许还能发现这碑上面多出了一个名字。

不过这也不一定,试想一下,我爸妈常年在家,逢年过节都会给我爷爷上坟,他们都没注意到凌绛的名字,更何况还是一个外人?(这一点,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没有谁上坟的时候还会去注意墓碑左右刻的字的,除非是我这么讲究或者不经意间发现)

而且,如果是我和张哈子一起前来这里祭拜,我或许也就不会那么在意我爷爷的墓碑,也自然就不会发现这个异常了,所以说,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个不在控制中的巧合。

我问张哈子,但是这和你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他讲,你个哈挫挫,你啷个就哈没搞明白?你想一哈,老子没变哈之前,你爷爷滴这块碑上头有凌绛滴名字没?

我想了想,但不是很确定,因为我虽然也来过我爷爷的坟地好几次,但并没有细看。

可是张哈子却十分肯定的讲,绝对没有。

我讲,为么子啷个肯定?

他讲,因为那个时候王雪梅哈被困到锁龙井里头滴,她没出来,哪个到这里来刻字?

我又问,这字是王雪梅刻的?你怎么知道?

他讲,除老她,你自己讲,哈能有哪个?难不成哈能是你爸妈?

我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我爷爷之前留下的棋子,出了王雪梅以外,好像就真的没有这样的人了。这也就是说,凌绛的名字,是昨天王雪梅到了这边之后才刻上去的?

我爸妈和大伯虽然常年在家,但是他们是属于那种典型传统思想的人,就算他们见过凌绛,也很喜欢凌绛的为人,但是再怎么喜欢,也绝对不会再没有经过媒妁之言、拜堂成亲就认定凌绛是我们洛家的儿媳,也就是说,打死他们都不会把凌绛的名字给刻上去。所以,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王雪梅外,还真的就没有其他人了。

张哈子讲,你爷爷之所以啷个安排,就是为老防止我看见凌绛滴名字也到他滴碑上面,也就是讲,我这双眼睛,必然会变哈,而且,为老不让我看见,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复明老。

张哈子的脸上表情不大,看不出喜忧,但是我却知道,他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痛苦。我宁愿他大哭一场,也比现在这般冷静要好受得多。

我试图找到其中的漏洞来宽慰张哈子,于是我讲,也有可能就是我爷爷后来又出来过,他把凌绛的名字刻上去的啊。

但是这话刚说出口,我就自我否定了。毕竟当年在陈先生把碑头倒立以后,我爷爷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等等,我爷爷的碑不是倒立着的吗?!为什么这块碑确实正立着的?!

我急忙问张哈子,张哈子却苦笑一声讲,你个哈挫挫,我哈以为你早就发现老,啷个明显滴事情,你现在才发现?

我讲,碑重新立起来了,那我爷爷岂不是很容易就出来了?

张哈子一竹棍抽过来,讲,放你屋滴狗屁,你爷爷当年出来,是为老救你们一屋人,现在都过去一年多老,你真当他是不死神仙?肯定早就断气老,这块碑也肯定是王雪梅立起来滴。

我讲,为么子要立起来?

张哈子讲,哈挫挫,哈记得到我们两个困到‘转山’里头滴时候不,我是不是给你讲过做人就要顶天立地?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

张哈子讲,那你啷个哈不明白?碑倒立到,你爷爷就不存在顶天立地,不管是阳人阴人,他都做不成。唯一滴办法就是把他滴碑翻过来立到起。当年陈恩义那个家伙之所倒立这块碑,也就是不让你爷爷出来滴手段,当然最主要滴我给你讲过,是陈恩义那个王八蛋想要踩到你爷爷滴脑壳上。哼,洛朝廷是么子样滴人,也是他想踩就能踩滴?

张哈子继续讲,就是因为陈恩义倒立老你爷爷滴碑,所以沾老你爷爷滴因果,到那场天人大战滴时候,老子把你阴孩脱老,才喊得来你爷爷帮忙,要不然你以为,就凭老子这点道行,请得来你爷爷奶奶这一帮子大佬?

听张哈子讲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当初那一场在村口的天人大战,我爷爷他们之所以会过来帮我和张哈子,还是因为有陈先生之前和他们的因果纠缠在里面。

果然,他们老一辈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已经把后路给想好了,甚至连其他人的行为也给预测的一清二楚,这种恐怖的算计能力,光是想想,都觉得让人害怕。

要知道,能够预测一个人的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可是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不仅仅只计划了一个人,还把所有的人都计划在内,并且还将这些计划人会产生的无数可能再糅合在一起,继而推算下一步,这等非人类的心机,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我讲,那我一会儿怎么向我爸妈交代这碑怎么倒过来了这件事?

张哈子摇头,讲,不用交代,昨晚王雪梅才把碑翻过来,今天我们两个就过来烧香老,你爸妈肯定会认为是我们两个翻过来滴。另外,上头刻滴字,你也不用管,你爸妈不一定能发现,就算是发现老,也不敢宣扬,这种事,到农村里头要是传开老,你爸妈滴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所以,这件事你管都不用管。

我问,这也是我爷爷的算计之内?

张哈子反问我,废话,不是他难道哈是你算计滴?

在我再一次感叹我爷爷那一辈人物变态的时候,我又把视线回到了凌绛的名字上,我回到之前那个问题,问张哈子,那王雪梅为么子要刻凌绛滴名字上去?

张哈子手持着竹棍,指了指天,又点了点地,最后指了指我,这才对我讲,因为你爷爷要搞一个成品出来,就必须把凌绛滴名字刻上去。

我讲,到底么子才是成品,我为么子又是半成品?我爷爷滴手段,到底是么子?

张哈子看着我,脸上露出一副十分凄然的表情,用那双早已经看不见的眼睛‘盯着’我,只吐出了四个字:瞒天过海!

我讲,瞒天过海不是已经运用过了吗?土司王墓后山的那二十四座坟加上我自己挖的那一座,二十五座坟是为‘瞒天’;在土司王墓里面,地下河里面有归墟鱼,因为归墟鱼出自大海深处,我接着蒲扇渡过这条河,便是为‘过海’,这不是已经完成了么?为什么现在又弄出一个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