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大声哭泣,只能小声抽泣着,好一阵之后才止住。擦干眼泪之后,我本打算回去,但无意之间看到爷爷的碑面上有灰尘,我就伸手去擦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擦,差点没把我吓死!
见过墓碑的人应该都知道,在墓碑的正中央刻的是死者的名字,左右侧面则是亲人的名字。根据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规矩,一般是男左女右,左边刻的是儿孙以及儿孙媳妇,右边则是女儿女婿的名字,取义众星拱月,子孙满堂的意思。而且名字越多,就越显得这一家兴旺发达。
我爸那一辈的名字在左边的最上方,然后就是我和堂兄的名字。在我两位堂兄的名字旁,还刻有他们老婆的名字,这一切原本都很正常,可问题就出在我的名字那里!
我是我们这一辈里面最小的,按照辈分来排,我只能是在最外侧----写着‘孫 洛 小陽’。
这四个字都是竖着刻下来的,没什么问题,但在我的名字外侧,居然竖着还有三个字!
在那个‘孫’字下面,我的姓‘洛’字上面,居然多出一个字,工工整整的写着‘媳’,然后和我的‘洛’同高位置上,写着一个字‘凌’,中间留着一个空,再往下,和我‘陽’同高的位置上,赫然还写着一个‘絳’字!
竖着念下来,那就是‘孫 媳 凌 絳’!
第442章 你只是个半成品
我‘啊’的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爷爷坟前的平地上,屁股上虽然火辣辣的痛,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弄上去的!
爷爷的碑我不是没见过,当初下葬的时候我就看过,在我的名字外面是一块空白,当时我爸妈说是留着写我以后媳妇名字的。现在倒好,我还没结婚,结果凌绛的名字就跑上去了,这尼玛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我脑海里浮现一个恐怖的画面:漆黑的夜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爷爷从坟里爬出来,然后接着淡淡的月光,亲手在我的名字旁边刻下凌绛两个字……
一想到这场景,我就吓得拔腿往回跑,在路上的时候,我碰到正回家的爸妈。他们见我神色慌张,问我啷个咯?
我问他们,讲,你们是不是把凌绛的名字刻到爷爷的碑上面了?
我爸妈对看一眼,然后我爸对我讲,你是不是发烧咯?到这里讲么子胡话?
我是多么希望他们二老说这名字就是他们两个找人刻上去的啊!但是从现在看来,他们根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只好强行挤出一个笑脸,对他们二老讲,哈,我乱讲的,开个玩笑。
我爸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拿着锄头作势就要砸我,一边还开口骂我,讲,你个背时鬼,没得大没得小滴,你爷爷滴老屋是乱讲得滴?到屋老取点儿香纸,到你爷爷坟前烧咯,莫让他惦记你。
(按照我们这边的说法,不能被死去的亲人惦记,因为这些死者虽然是好心,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说,却是危害。所以在乡村,要是被死去的亲人惦记了,有人还会专门找人去送一下。当然了,这都是迷信了,匠门圈子里面没这个讲究,除非是被阴人盯上了。)
我本不想再去,但是我爸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去,他们肯定会亲自去查看一番,我只好点头答应。
回到院子的时候,张哈子正坐在板凳上拿着竹棍儿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写写画画,我急忙走过去,小声对他讲,张哈子,我爷爷的碑有问题。
张哈子继续在地上画东西,不紧不慢的问我,有么子问题?
我讲,凌绛的名字和我并排。
“啪!”
张哈子手中的竹棍突然掉落在地,人也没坐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满脸惊骇的‘看’着我,全身都在发抖,但他还是尽力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十分严肃的问我,哈挫挫,这种事开不得玩笑,你老实给我讲,你有没有看花眼?
我十分肯定的讲,我看了好几遍,啷个会有错?
听完这话,张哈子就好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里一样,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就算我伸手去扶着他的肩膀,也没办法控制住他那颤抖的身子。还好我爸妈他们在灶房里头,否则看见这一幕,肯定认为张哈子在发羊癫疯。
过了好一阵,张哈子才渐渐平复下来,用那颤抖的声音一遍遍重复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原来是这样!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原来是这样!哼,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都是你娘滴狗屁!整个天底下,就只有一个洛朝廷!
看着张哈子渐渐陷入癫狂,我赶紧按住他,轻声问他,张哈子,到底发生么子事了?
张哈子听到我的声音,情绪稍稍收敛一些,但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仰天大叫,洛朝廷啊洛朝廷,你啷个大滴手笔,老子张破虏就算再练一百年都赶不上你老人家老!----哈挫挫,带路,我要去给廷公磕头!
虽然不懂张哈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但我还是取了香纸,领着张哈子朝着我爷爷的坟走去。
以路上,我都在问张哈子,这到底是啷个回事?
但是不管我怎么问,张哈子就好像是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的不告诉我。一直到了我爷爷坟前,张哈子二话不说,脱掉鞋子,扔掉手中的竹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前伸,然后弯肘将手掌叠在自己身前,右手在下,左手在上,掌心相对,重重的拍了一下掌,然后慢慢将双手放在地上,整个身子弯下去,头磕在左手手背上。
我见过不少人祭拜先人,但是像张哈子这样的跪拜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还只是张哈子磕的第一个头,磕第二个头的时候,他又换了一个手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然后手掌左右交叉,中指压食指,尾指压无名指,指缝间留出一个缺口,放在地上,头重重磕下。
我并不清楚他这是在干什么,但是我清楚的记下了他每一个动作,从头至尾,他一共磕了九个响头,每一个磕头的手势都不一样。(我原本已经都写出来的,写完之后问张哈子,他讲,你想死的快你就写,我不拦你。权衡之后,我只好把剩下的七种给省了去。只能告诉大家,这种跪拜方式,是每一代带头人独有的磕头方式,代表着传承。只能说这么多了,不然要被张哈子踹了。)
张哈子磕完头之后,也让我跪下,我以为他是让我也学着他的姿势去磕头,却没想到他讲,烧香纸,通报一声。
我讲,哟呵,张哈子,你什么时候拜坟需要通报了?我记得你在回龙地的时候,可是直接才在别人老屋的脑壳上的?现在这么矫情了?
他跪在地上,伸手在地上摸索着他的竹棍准备抽我,我早有先见之明的把他的竹棍拿在手里。
张哈子一边摸一边讲,你个狗日滴,喊你通报你就通报,啷个那么多屁话?
我只好跪在爷爷坟前,,把香纸点着,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之后,对我爷爷的碑讲,廷公爷在上,不肖子孙洛小阳给您磕头了。
我磕完之后,张哈子才跟着磕了三个头,对着我爷爷的碑讲,廷公爷在上,不肖晚生重庆张家张破虏给您磕头了。
我们双双磕完头,原本平静的坟地突然起了一阵风,将烧着的纸钱给吹得满天飘。我大叫一声不好,就要去追纸钱,生怕引发山火。
但我刚站起来,就被张哈子一把拉住,他笑着讲,没得事,这是老爷子高兴老。
我还是不放心,一直盯着飘在空中的纸钱看。不过没过一会儿,那些之前就在空中燃烧殆尽,一点灰尘都没留下来。直到这时,张哈子才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然后伸手在我爷爷坟碑的左侧慢慢摸索着。
因为刚刚中午过一点,太阳很大,我的后背全是汗水,张哈子也是,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从上往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慢慢摸过去,而且还不准我给他指方向,非要自己摸。
我跪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张哈子,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伸出去的左手一直在颤抖,这一点叫我很是不解。当初他使出‘扎千刀’的时候,那双手可是比机器还稳!
他这到底是害怕,还是激动?
等到他终于摸到凌绛名字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整个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了,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有些抽动。我和张哈子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这样的表情!
我急忙问他,张哈子,到底发生了么子事?
张哈子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对我讲,哈挫挫,我们一开始就搞错老啊!都以为你洛小阳是天命所归,到现在老子才晓得,你哈挫挫原来也只是个半成品!
第443章 彼岸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