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纪忠带着机修厂一行人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舞台正中相貌优越得很鹤立鸡群的祁放。 不仅人还在,还在正中间,怎么分到的词也明显要比别人多?
他找人问了问,这才知道了昨晚的事,也不知是该怪自己没打听清楚,还是该怪祁放运气好。 正想着,舞台上突然投来两道视线,一道来自角落里的秦玲,一道来自祁放。
那眼神幽深、黑沉,居高临下睨过来,像是能直看进他的心底。 陈纪忠有一瞬觉得头皮发麻,很快又重新找回了镇定。
不就是一次诗朗诵,他祁放难道还能重新爬回来,爬到他头上不成?
他没再管祁放和严雪,祁放和严雪自然也没工夫搭理他,只是没想到真正演出这天,竟然在观众席前排看到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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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领诵
这种由林业局举办的联欢会, 惯例第一个节目都是给镇林业局的,最后一个则是所有领导上台合唱。 严雪他们这个诗朗诵因为是所有林场联合选送,被安排在了第二个,
联欢会正式开始前, 他们就得到后台候场。 等第一个节目上台表演, 他们已经站在了两侧的幕布后,严雪还好, 她身边的姑娘明显有些紧张,一直在小声背着词。
“没事,你肯定没问题。” 严雪回头安慰了她一句,“听跟你同屋的杨文华说, 你做梦都在背稿子。” 这让那位女同志脸一下子红了, 但也因为这句打趣,
情绪缓解了不少,“别听她瞎说,我就说过那一次。” 不多会儿第一个节目演完, 掌声过后主持人上台报幕,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严雪找到之前划定的位置站好,
拿起稿夹, 刚抬头, 下面观众席已经有一片先响起了掌声。 “是咱们林场的祁放和严雪领诵。”刘卫国第一个带头拍巴掌。 下面观众席除了前排的领导,
基本都是各单位过来演节目的, 这一片刚好是金川林场的合唱团, 闻言也都跟着与有荣焉。 七个林场一起表演呢, 结果两个领诵全是他们林场的, 多有面子。
别管之前心里有没有想法, 严雪和祁放能站到最中间, 就是给他们林场增光。 严雪听到,笑着朝这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才注意到前排坐着的人,不禁有些意外。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的,竟然是那天差点骑自行车撞到他们的戴眼镜男人。
男人眼镜显然已经重新配过,姿态放松笑容和煦,正端着前面桌子上的搪瓷缸子喝水,时不时与身边的人交谈两句。
一般来说,那里都是给镇林业局的书记留的,没想到世界还真是小。 不过也是,罗马牌的手表也不是谁都能戴得起的,四百多一块,全澄水都没有几块。
严雪没有多看,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很自然地收回视线,随着祁放低沉的引入上前。 于是随着晨雾驱散,轻灵的阳光洒进来,林场迎来了全新的一天。
林场辛勤的伐木工人背起工具,喊起号子,在这辽阔的大山里展开劳动,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林场勤劳的女人们放下锅铲拿铁锹,清林、造林、护林,也是一支不输男儿的娘子军。
如果说祁放的声音是苍翠的青山,是傲立的松柏,那么严雪就是山间清澈的泉,林间希望的风。
她身上总有一种昂扬的生命力,能透过她吐出的每一个字,清晰地传递到人心中。尤其是诗朗诵最后,当她声音拔高,坚定地带着大家走入合诵,仿佛十万大山都随着他们发出了呐喊。
以至于当诗朗诵结束,余音仍在剧院内回荡,好一会儿才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这回不只是金川林场,其他几个林场甚至镇林业局、镇机修厂、镇胶合板厂,全都跟着鼓起了掌。
效果太好了,连当初带着点私心去找严雪和祁放的郎月娥都没想到两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苗科长也没想到全场两个最年轻的,却是全场发挥最好的,站在台下同样在鼓掌。
刚鼓两下,有人过来问:“瞿书记问刚才领诵那俩是哪个林场的,叫什么?” 苗科长一听,赶忙跟着走过去,“是金川林场的祁放和严雪。”
瞿明理听了点点头,“这两个年轻人不错。” 人长得好,诗朗诵得好,关键是心好,路上碰到的陌生人也愿意出手相助。
而且刚刚两人明明都看到他了,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如常发挥,下来路过观众席的时候,也没有多往他这边瞟上一眼。
不管他是路上遇到的陌生人,还是镇林业局的书记,两人态度都没什么变化,才是他最欣赏的。
有严雪他们的诗朗诵珠玉在前,后面其他的节目就总感觉差了点意思,尤其是紧挨着诗朗诵上台的镇机修厂。
陈纪忠作为组织者站在台下,听到的对比更加明显,从诗朗诵进入半程,脸色就没好过。
诗朗诵的成功显然也给镇机修厂带来了压力,众人甚至发挥得不如平时,下台的时候一个个面色沉凝。
也有人小声议论:“刚诗朗诵那个男领诵,我咋看着那么眼熟啊?是不是以前咱厂那谁?” “你才发现,前天来彩排我就觉得眼熟了,只是没敢认。”
“谁啊?”也有后来机修厂的不知道祁放这号人。 “以前咱们机修厂的,陈师傅……” 被陈纪忠扫了一眼,赶忙闭上了嘴。
但祁放这么一跳出来,这种议论绝对少不了,这才是陈纪忠不愿意让他出现在镇里的原因。
只要祁放一出现,就在提醒着所有人,当初他辛辛苦苦干了多年,却被个新来的小屁孩压了一头。
最后瞿明理带头上台,一群领导和各厂职工一起唱了大合唱,联欢会完满结束。 众人寒暄着下台的时候,瞿明理看到郎书记,又笑着赞了句:“你们林场那两位同志不错。”
自从诗朗诵开始,郎书记那嘴角就没下去过,闻言赶忙谦虚,“过奖过奖,也是局里培养得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严雪和祁放领诵,本来就够给林场面上增光,还表现得这么好,他面子都赚足了,自然得谦虚。
这让本就看严雪和祁放很顺眼的他愈发欣赏两个年轻人,坐内燃机回林场的路上就表示两人出差辛苦,下个月的上山巡防就不安排祁放了。
上山巡防那才是真辛苦,吃睡都得在瞭望塔上,能不用去自然是好事,严雪忙向对方道谢。
回到家的时候严继刚已经放学了,两人刚进院,就听到他稚嫩的背诗声,“春眠不觉晓……” 然后是两只狗子的一声:“汪!” “处处闻啼鸟……” 又是一声“汪”。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汪汪!”“汪汪汪汪!” 一人两狗配合得还挺默契,很快就传来了严继刚的笑声,“咱、咱们再来背一首《悯、悯农》。”
然后是二老太太一贯慢悠悠的声音,“不着急,慢慢说。” 严继刚就把语速又放慢了,“《悯农》,唐,李绅……” 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让祁放不自觉在院里站了站。
一直到严继刚把诗背完,他才低声对严雪说:“继刚背诗不结巴。”
严雪也没急着进去,闻言“嗯”了声,“他就是越紧张越说不出来话,背这种有韵律的,语速放慢了就不结巴。”
“那以后多教他背点诗。”祁放刚说完,二老太太就开门出来了,一见两人微愣,“你俩回来了?” 严继刚一听,立马跑了出来,“姐姐!姐、姐夫!”
后面还跟着两只大了一圈的小狗,摇着尾巴一阵汪汪汪汪。 看弟弟眼睛亮亮的,严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几天我和你姐夫不在家,有听奶奶的话吧?”
严继刚点头,二老太太也道:“继刚你还不知道,每天乖乖自己写作业,自己上下学。”
“那好,咱们明天吃红烧肉罐头。”严雪一面进去,一面从自己拎去镇上的包里拿出一个铁皮罐头。 严继刚一见眼睛更亮了,小脸都有些红。
这东西他以前在老家没吃过,来林场后第一次吃,就忍不住把自己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