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砸出去的酒壶把一直躲在门外偷偷候着的蕙萍吓破胆!
蕙萍靠近门侧耳听听,一阵短暂的静谧之后只闻李云嗓子拔高,嚷两下:“放开!放开!”然后就是砰的一下,又回到静谧。蕙萍肩膀随着那一声重物碰撞的声响轻微抖一下,手碰在门上,就是没有那番能耐去推开。
里头那孩子大嚷起来,先是喊着救命、然后就带着哭音大叫住手。蕙萍越听越是心惊胆战,最后一声尖叫,便没了下文。
便是这时候,有下人过来寻她,说白夫人要她过去。
蕙萍匆匆去到白夫人的寝房,只见两个仆人压着五花大绑的罗家二小姐罗笙,而白夫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平安锁,慢慢地在罗笙跟前徘徊。
白夫人问:“蕙萍、我儿如何了?”
蕙萍自己拿不定主意,不久前还想不要糟蹋人家娃儿,如今让白公子硬生生弄上了,这事她还能做主么?!她忐忐忑忑地靠到白夫人耳边,还是如实将李云的事儿一概告知了白夫人。
白夫人一听,好是惊讶,问:“那孩子当真……?”得到蕙萍确凿的回应后,她沉吟一番,慢慢回到座上坐下。
“我这人呐、从来就是公道。”白夫人说:“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更何况是我儿媳妇。”她静静看着一脸惊恐的罗笙,道:“你与我儿拜了天地,也是自家的人了。日后你一心一意与我儿过日子,夫妻相敬如宾,这事儿便揭过去自家人哪里有隔夜仇。”白夫人顿顿,挥手让人把堵住罗笙嘴巴的布团掏掉。
罗笙干咳一声,被塞了半天的布团,好容易才寻回自己的嘴巴,当场就崩溃大哭:“谁要嫁给那个疯子!”
白夫人猛地上前扇了她一巴掌!罗笙脸上吃疼,哭着叫着:“我就是不要嫁给一个疯子!你儿子就是个疯子!疯子!”
“堵住她的嘴!给我堵住她的嘴!”白夫人尖叫。
蕙萍着急上前扶住气急攻心的白夫人:“夫人保重身子!”
白夫人喘了一下,让蕙萍搀扶到了座上。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她冷冷地看向再次被堵住嘴后哭得花容失色的罗笙。
“如此看来、罗家是没福分与我当亲家了!”白夫人深深呼吸一下,靠在座上斜睨着地上挣扎的人儿,语气开始放缓:“反正如今我儿高兴、他爱让谁当罗笙,就随他去。不过、我林绯只有一个儿媳妇,白府可容不下两个罗笙呀。”
罗笙不明就里,只顾着哭。
白夫人淡淡地道:“罗笙呀、可要委屈你了。”
7
二姑
李云哭累了,竟抱着身子睡过去。可睡梦中一点也不安稳,总觉得丧魂失魄的,半夜里就跳醒了。
身后那人似是在熟睡,李云摸黑爬起身,好容易在床边寻到自己的裤子套上,可是腰带已经被扯断,他只能攥着裤头慢慢挪到门外。腿间疼痛难忍,他走了几步都疼得要哭。惨淡的月色照着他狼狈的模样,看着他几步一歇。好容易回到小屋子那头,笨手笨脚地推门进去,吱呀的开门声在夜色里很是明显。
李芳就是被这一道开门声吓醒,自以为屋里进贼了,匆匆点了小烛台出了房门。小烛台的火光不大,隐隐约约照出缩在门口处的身影。她一看便在夜色中认出是让蕙萍叫走的李云,一口恶气上来就道:“三更半夜的、偷偷摸摸干啥!不是伺候白少爷去了么!怎么现下回来了?!”
李云一听伺候两字,只觉得浑身难受,哽咽了两下,不吭声。李芳觉得奇怪,才靠近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李云衣裳不整,嘴上浮肿,脸上泪迹斑驳,活脱一副被欺凌过的样子。
两人的动静不小,似乎打扰到陆有恒。只听他的声音在某扇房门后隐隐约约传出来:“阿娘、你嚷什么呢……”吓得李芳赶紧把李云推回他的小隔间,带上门。隔一会陆有恒揉着眼睛开门,李芳佯装淡定道:“我睡不着起夜而已,你赶紧去睡!明早还要去米铺呢!”
李云锁上门,听着外头两人的对话,爬上床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住。即便盖得严实,他还是觉得冷,整个蜷缩成一团,嘴一瘪,呜呜地低声哭了。
外头很快就静下来了,李芳推推小隔间的门,没推开也就走了。她回房躺下,却辗转反侧整夜都睡不着。
次日一早,她去寻蕙萍。
蕙萍起先吞吞吐吐,最后才坦白。
李芳大怒:“我当你是好姐妹,都已经提醒你了!这样一闹,这孩子下辈子还能过么!”
蕙萍只觉愧疚,没答话。
李芳继续说:“这么作践人!我这当二姑的还哪有脸面见李云那孩子!”
蕙萍只得说:“这事是我办得不好。日后我定多打点打点,让李云衣食无忧也是不成问题的。白夫人最是大方,定不会亏待李云!”
李芳说:“哪还能有日后!你与白夫人说说,赏了这孩子治病的银子,我安排他回乡去!”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蕙萍焦急地拉住李芳:“好姐姐,我是错了,可也错有错着!白公子现下可宝贝李云了,如若李云走了,真闹腾起来,你我也省不下心呀!”
李芳听得自个儿都七上八下的,可还是强硬地说:“不行!我是他二姑,不能明知是虎口还要推他进去!”
蕙萍真怕李芳把李云送走,把心一横,斥骂:“你还是有恒侄子的亲娘呢!自己娃儿的前途都不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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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据
李云是饿醒的。他恍恍惚惚地爬起身,只觉身上又累又虚,肚子饿得不行。好容易爬下床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换衣裳,裤子因为没腰带系着,早就褪到小腿处。两腿间斑斑驳驳的白点,他看了一眼,立马脱下裤子在腿间胡乱拭擦干净。待他换好衣裳出门去,发现已经是日上枝头了,居然没人过来催他起身。
屋内静悄悄的,隐约听到外头与平常一般忙碌吵杂。李云不敢在屋里翻东西,想着平日里伙房的厨子挺和善,看能不能去那儿讨点剩饭填一下肚子。他才出门,蕙萍正在不远处往这边走来,瞧见李云了,竟挽起裙摆小跑过来。
李云没发现她,刚走几步便让蕙萍拉住。他大骇,嘴上抖抖,怕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蕙萍见他一脸憔悴,心里头也过意不去。她放轻语气,哄道:“阿云呐、身子还好啊?”
李云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脸煞白煞白的,竟不知如何回答。蕙萍见李云已经傻懵了,深知昨日遭罪得厉害,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嘴上又温柔了几分:“还未吃过东西罢?你随我来,夫人给你备了好些吃食呢。”
白府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可自昨夜起李云便深感消受不起。何止消受不起、他想想都要胆寒发竖好几回。李云狠命地抽回手,蕙萍拉都拉不住,差点还摔了。只见李云铁青着脸,差些就要尖叫出声:“我不去!”说罢就要走,蕙萍喝住他:“李云!你这孩子可要傻了不是!事儿怎么都拎不清呐!夫人让你过去、甭提是非道理,主子就是咱们的天,还有不去的理了?你也别犟、到了夫人那儿,顺着点,好处多得是!怎么这小脑瓜儿就是不开窍呢!”
李云咬牙:自己不就是顺着顺着,都让人顺到床榻上去了。这么一想,人虽然虚得很,还是撑着一口气跑了。蕙萍拦都拦不住,啧一声,暗想这娃傻呀、之后可要受罪了!
李云走不远,不一会就头轻脚重,脸色惨白,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伙房蹭去。伙房里头相熟的长工见他嘴唇都发青,吓得不行,慌忙扶着他坐下。
李云道:“阿叔、我饿得慌呢,还有剩菜剩饭不?”
长工笑骂:“看你这模样、活脱脱饿死鬼投胎!”摇摇头继续道:“你等哈。”说罢,还让其他帮工给李云端一碗米粥水。
帮工与李云年纪相仿,看着李云两三口就咽下米粥水,惊问:“阿云,你这是饿了几天不成?”李云苦笑,没回话。刚好长工捎了饭菜过来,李云顾不上其他,直接扒饭去了。才半碗饭下肚,李云也算是活过来。这时,有个奴婢探头进来问:“李云可在啊?”
帮工答:“在这呢。”
那奴婢这才走过来,李云一看,不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