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找你吃饭的。”涂雪微说：“你忘了，我说过要回请你一顿饭。”“不用了。”陆西林怕被人看出他们关系“不正常”，急切道：“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晚上还有工作，你先回家。”

他说得急，没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用了“回家”的字眼。涂雪微眉眼一弯：“再忙也要吃饭吧。”

陆西林：“我和同事一起吃。”他们在那儿讲小话，刘政伸长脖子，忍不住喊道：“西林，你拉着涂小姐说什么呢？也不先和主任介绍下人。”

刚才和陆西林交流的主任这时开了口，问：“西林，这姑娘是？”神经外科的主任李金华是陆西林以前在校的导师，他们是上下级，也是师徒关系，比同事关系还亲近一层。

李金华问起，陆西林没办法搪塞。他还没想好该怎么介绍涂雪微，她率先开了口，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您好，我是西林的”她尾音上挑，余光看向陆西林，见他神色紧张，笑了下，接道：“朋友，您叫我雪微就好。”

特地找来医院的异性朋友，肯定不是什么普通朋友。陆西林觉得身边几个同事，包括李金华，估计这会儿心里都在犯嘀咕。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涂雪微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是他老婆，那才叫真的完了。

“难得有朋友来医院找西林，还是姑娘。”李金华很亲和，看完涂雪微又看向陆西林，打趣道：“这下你师母可以不用再为你操心了。”李金华的夫人最喜欢拉郎配，这两年给陆西林介绍了好几个对象，致力于把他推销出去。听李金华这么说，陆西林就知道他果然是把涂雪微当成他的女朋友了。

陆西林否认不是，承认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一笑。刘政在一旁不嫌事大，瞅了陆西林一眼，笑嘻嘻地邀请涂雪微：“涂小姐，我们正好要去食堂吃饭，一起啊？”

涂雪微：“方便吗？”刘政：“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涂雪微看向陆西林。陆西林倒是想说“不方便”，但是李金华包括几个同事看上去都很“方便”，他要是执意让涂雪微走，反而更会让人觉得奇怪。

“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吃个饭吧。”陆西林无奈妥协道。

涂雪微欣然应允。至仁医院的医护福利很好，院里专门建有员工餐厅。餐厅不是简单的食堂，做的也不是流水线的快餐，而是自助式的餐食。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甜品饮料……一应俱全，从饮食上全方位地保障了院里医护的营养需求。涂雪微拿盘子夹了几样吃的，坐在了陆西林旁边。

打从她坐下的那刻起，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食物上。陆西林知道同事们对涂雪微很好奇，但他并不打算和人深入介绍她，就当没看见他们暗示的眼神，埋头吃饭。几个医生不是没有分界感的人，陆西林不主动介绍，他们便没当着涂雪微的面刨根究底，很快就聊起了今天着手的一场棘手的手术。

涉及工作，陆西林就变得十分认真，积极地和李金华讨论病人后续的治疗方案。涂雪微看着他投入的模样，才真正认识到他是顶尖医科大学出来的佼佼者，不只是沈家的私人医生。陆西林和李金华聊完，一回头对上涂雪微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心头一悸，不自在地问：“你不吃饭，看着我干嘛？”

“陆医生，你认真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涂雪微就这么坦然地把话说出了口，陆西林愣了愣后，就好像被当众表扬的幼稚园小孩，居然觉得难为情。

他清清嗓，勉强保持表情不变，故作淡定道：“我一直这么有魅力。”桌上其他人本来就觉得陆西林和涂雪微的关系不一般，这下更认为他们是在打情骂俏。

刘政嘿然一笑，道：“涂小姐，西林可是医大的优秀毕业生，在校的时候就拿奖拿到手软，尤其是神经系统的疾病研究方面，在业内都小有名气。当初他从国外回来，好多医院抢着要他。”“会做研究就算了，他手上技术还好，现在是我们院炙手可热的外科新星，人送外号‘小飞刀’。我们主任这个‘大飞刀’就等着他继承衣钵呢。”

涂雪微闻言，垂眼去看陆西林的手。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兀，她忍不住想象起陆西林拿手术刀的样子，笑道：“陆医生原来这么优秀。”陆西林不以为意：“你别听他瞎扯。”

刘政：“我这可不是瞎扯，不信，你问‘大飞刀’。”李金华推了推眼镜，一派长者风范，由衷道：“西林有天赋，还刻苦，最重要的是有仁心，假以时日，他在医学上会有大成就的。”

刘政双手一摊，意思是：看吧，我没瞎扯。涂雪微并不怀疑陆西林的能力，他就读于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又在国外顶尖的医学院进修过，只是以前她只把他当沈成渊的朋友，一直没有了解过他。

之前对她来说，“医生”只是陆西林身上一个笼统的标签，到现在她才有具体的概念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医生。涂雪微突然有些好奇，回头问陆西林：“我听说学医很苦，你当初为什么会学医？”

陆西林的眸光微微闪烁，随口回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救死扶伤很帅气，还能赚钱，脑子一热就报了这个专业。”李金华这时候插了句话：“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涂雪微看向李金华，听他接着道：“我记得当初保研面试，我问你为什么学医，你告诉我是为了兑现承诺。”“你说你答应了一个人，以后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为了兑现这个诺言，你会在医学道路上不断求索，一往无前。”李金华挟着蔼然的微笑，道：“我就是因为你的这个回答才决定收下你的。医学这条路很辛苦，怀着宏伟崇高理想的人常常会被现实磋磨，失去斗志，反而不谈大理想，只有小目标的人能百折不挠，走得更远。”“你当时的回答打动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让你做出承诺的人，是谁？”

第18章 “你老公很爱你啊。”

陆西林没想到好几年前说的话会在这时候被翻出来, 还是在涂雪微面前。早知道有今天，他那时候就该扯些假大空的话。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众目睽睽下, 他只能装作没记起来的样子，“咝”了声，疑惑道：“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老师，您记错了吧。”“不可能。”李金华笃定道：“除了我，当时还有几个老师对你的回答印象深刻, 总不至于我们都记错了。”

陆西林眼见忽悠不过去, 眼神飘忽了下, 无法, 只好勉勉强强地承认道：“我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刘政立刻追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不会是个姑娘吧？”

“不是。”刘政的话还没落地，陆西林就矢口否认了, 他反应这么激烈, 反而更让人觉得让他做出承诺的人是个姑娘。

陆西林拿筷子的手收紧，余光飞快地瞄了涂雪微一眼, 轻咳一声, 才克制着情绪缓缓回道：“是我爸。”桌上寂静了几秒，几个医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只有涂雪微不解：“你爸爸？”

陆西林颔首, 平静道：“我爸是因为脑肿瘤去世的。”涂雪微想起陆西林之前就说过他爸爸是因病去世的。父亲罹患疾病去世，儿子因此走上医学道路，这个契机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如果陆西林一开始没有说自己忘了这个理由的话。陆西林不像是会忘了和父亲的约定的人，有可能他一开始并不愿意提起父亲去世的事, 另一种解释就是他的承诺对象另有其人。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一位姑娘, 但是他不想说。涂雪微觉得陆西林会成为一名医生的原因另有隐情，但他既然不愿意告诉别人，她就不会点破。

一顿饭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李金华今天本来是想留下陆西林，详细聊聊下午的手术，但见涂雪微等着，便成人之美，只简单交代了两句，让陆西林回去了。

今天晚上，几个同事都还算克制，没有刨根究底。但陆西林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了明天，他指定是要被“围攻”的。到时候怎么解释和涂雪微的关系又是一个大难题，说普通朋友，首先刘政必然是不信的，难不成真承认自己是“男小三”？

那他之后可就别想在院里抬起头了。陆西林无比惆怅，回头看向涂雪微，有气无力地问：“涂小姐，你今天怎么会心血来潮，来医院请我吃饭？”

“投桃报李，我不能白白吃了你的早饭。”听她提起早饭，陆西林的表情稍微不自在：“你别误会，我是吃不完了才留给你的。”

“论迹不论心，我受了你的好，自然是要回馈的。”涂雪微笑着说：“今晚我又蹭了你一顿饭，加上之前的，改天再找机会请回来。”陆西林摆手：“几顿饭而已，你不用在意，也不用大老远的跑来医院。”

涂雪微挑眉：“我来医院找你，你不高兴？”陆西林斟酌着说：“我暂时不想让医院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涂雪微忖了下，挑明了问：“陆医生，领证那天我问过你有没有在交往的对象，你说没有，难不成其实你在医院里是有个女朋友的？”“没有！”陆西林见涂雪微眼神怀疑，举起手发誓，“真没有。”

“我就是……”他叹了口气，也不绕弯子了，“我们结婚的事解释起来很复杂，我不想费这个功夫。”而且这段婚姻关系能维持多久还不一定，涂雪微指不定明天就玩腻了，他不想到时候又要跟所有人解释离婚的事。再者说，他们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对她不好。

涂雪微一猜就知道陆西林打的什么算盘，笑了笑问：“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会离婚，因为我们不相爱？”陆西林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这还不够？”

涂雪微点点头，稀松平常道：“那我们相爱吧。”她说相爱就跟说买菜一样，陆西林的心脏骤然一跳，脑子抽帧似的空白了几秒，过后才无语道：“你玩爱情买卖呢，相爱要这么容易，那天底下都是有情人了。”

涂雪微莞尔：“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陆西林低声嘀咕：“问题不在我啊。”

“什么？”涂雪微没听清。

陆西林清清嗓，说：“涂小姐，你就别说笑了。”涂雪微以为陆西林是不愿意和自己尝试，眉头微挑，道：“陆医生，我有这么糟糕吗？你坚定地认为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不可能会对我动心？还是说……”

她的目光忽的犀利起来，问道：“你心里已经有人了？”陆西林的心脏一个咯噔，有种走在路上突然踩空了的感觉。他的喉头上下一滑，声音发紧：“你在说什么呢，我心里有什么人？”

涂雪微：“这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陆西林疑心涂雪微猜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直接问，免得被套了话。他暗自握了下拳，故作轻松道：“我心里当然有人了，而且不止一个。我是医生，任何时候都牵挂着我的病人，时时刻刻将他们放在心上。”涂雪微被逗笑了，夸赞道：“陆医生真是尽职尽责。”

“呵呵，职责所在，职责所在。”陆西林打着哈哈，趁机把话题换了。他抬手装模作样地看表，煞有介事地问：“你晚上还想去哪儿？”

涂雪微摇头：“你呢？”“我回去休息。”

“我和你一起回去，走吧。”涂雪微说完率先迈开步子，陆西林松一口气，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恍了下神。

他们这样，多少有点像夫妻。晚高峰堵车，二十分钟的车程走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到了家，陆西林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和涂雪微一起下车，又碰上隔壁车位的大哥坐在车上消磨时间。

大哥看到陆西林，又去打量涂雪微，“哟呵”一声，揶揄道：“老婆这么漂亮，难怪小兄弟你急着回家。”他转头又扯着嗓子对涂雪微说：“你老公很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