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谢怀咎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回想起,谢怀璧笑声中那样漫不经心的蔑意,仿佛把他看到尘埃里一样,不值一眼。

谢怀咎的齿关仿佛都抽搐起来,胸中百味陈杂,脑海中闪过曾经倾慕又期待心情,有恨,有怨,有苦涩,有难堪,还有放不下。

他决不会把自己放到完全被动的位置里,摇尾乞怜,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无论是谁,这都是他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他不会让,不可让,不能让。

即使那个人是,谢怀璧。

天将破晓。

谢奕瑕昨日睡得早,今天这个时候就有些模模糊糊得醒了,他闭着眼埋在软蓬蓬热乎乎的被子里翻了个身子,趴着蹭了蹭枕头,身子骨里都懒洋洋的。

雨声点滴响着,细细密密,仿佛能听出那种濛濛如雾般湿而凉的泠泠水气。

他伸出一只膀子,把幔子撩了角起来,窗纸上透出一点薄薄朦胧白光,房里带着点儿催人入眠的安逸昏暗,谢奕瑕小小打了个哈欠,又缩回了被窝里。

隔间的侍女听见了动静,悄悄走近了,隔着帘子弯下腰细声细气地问他可要起了。

谢奕瑕摆了摆伸在帘子外头的那只手,说道:“再睡会儿。”

谢奕瑕正要把手收回去,却被一把握住了。

那只手顺着袖子一路摸进去,把谢奕瑕连着被子一起挖了出来,报了个满怀,贴在耳边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就醒了?”

谢奕瑕蜷着身子在被子里拱了拱,支着鼻子往谢怀璧颈子里蹭,黏黏糊糊道:“父王,还不想起。”

谢怀璧捏了捏他下巴,笑道:“小撒娇鬼,今天放过你一日,先用些东西垫垫胃,待会儿父王陪你继续睡。”说罢,就起身去一旁换去了外衣。

侍女们便捧了热水毛巾细盐上来服侍谢奕瑕洗漱。

等到洗漱完,谢奕瑕干脆就闭着眼睛伸手拿侍女捧来的糕点往嘴里塞,谢怀璧则坐在床上自背后半搂着他,从侍女打开的一盒香脂里用尾指挑出一块,在掌心温融了,才两手合拢住谢奕瑕空着的那只手,将细腻香稠的膏脂在手背指缝里抹匀,细细揉进肌理中。

谢奕瑕的手生得很修长漂亮,看起来骨肉合度,但偏偏一捏上去,细细滑滑,像是软绵绵的,里面包着的骨头都带着点嫩生生刚长出来似的幼软娇脆,谢奕瑕本人是不满意极了,他做梦都想要那种骨感的一看起来就非常帅的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手揉起来手感是真的极佳。

直到两只手都轮流抹完了,谢奕瑕也吃够了,谢怀璧抱着他躺回被子里的时候,还捏着他的手意犹未尽的把玩蹂躏,一边擦着后鬓星星碎碎的亲着,一边故意往耳背上吹气逗他,说:“哎呀,哎呀,我们白月奴真是天生的富贵手,将来注定要嫁到好人家里享福的。”

谢奕瑕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说他的手像个姑娘的,顿时就又羞又怒,气得直往回抽手。

但是谢怀璧早有准备,两手掌心拢着包得紧紧地,垂着眼低低地笑起来,恶劣的意味满得几乎要随着笑声淌出来,他从背后锁着谢奕瑕,把手拉了上来,轻轻地咬进去一小节指尖,齿关叩在指节上细细麻麻的来回磨着,舌尖从指缘的缝隙扫过,带着柔软又亲昵的湿意。

谢奕瑕硬挣了几下没挣出来,恼得耳根都红了,怒道:“你,你……”他“你”了两句没说出来,扭过头瞪他,“父王你取笑我!”

青年浓密又柔软的发丝蹭在他颈间揉成一团,呼出来的气带着温热的潮湿,有一种亲密过头的痒意,像是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羊羔,被狼咬住后颈从草窝里叼着拎起来后,还因为毛被弄乱了而气呼呼撅着细伶伶的蹄子。

那种软绵绵的扑腾实再是能让人心都柔软起来,柔软到忍不住会幻想起来,等它发现威胁的时候大概早就没力气反抗了,好可怜啊,就只能一边发抖一边呜呜噎噎哭得惨兮兮湿漉漉的,会被很残忍的对待吧?

这可真是真是太……太可怜了。

仿佛叹息一般,谢怀璧阖了一下眼,松开了谢奕瑕的手,然后盖住了青年的双眼,锁着他乱挣的身子,唇瓣摩挲着发丝,声音依旧平稳又悦耳的含笑哄他:“是父王不好,父王不对,父王疼我们白月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取笑你?乖,乖,乖啊,快睡了,别这一阵儿醒过去了下午又瞌睡。”

谢奕瑕只觉得吃了一颗软钉子,好半天才勉勉强强接受了道歉,但是想想又不平,硬是挣扎着翻了个身,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赌气一样把头买进去,哼哼唧唧一通乱蹭,才闭眼睡觉了。

谢怀璧动作微不可查的滞了一下,继而又揽着他,压低声音轻轻哄着。

直到青年重新睡着,他才偏过头,在青年的颈侧克制的嗅了嗅。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太清晰的意识到,在之前的那一瞬间,对自己年轻的儿子,究竟产生了一些什么样可怕又卑劣的黑色恶念。

但是这一刻,谢怀璧只是稍微、稍微有一点沉溺在温热皮肤下流淌过的热烈的蓬勃的具有迷人生命力的猩红色香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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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小谢真的是两种人啦,小谢嘛作为一条咸鱼有着崇高的尽人事听天命的享乐主义理想,皇帝嘛,就完全是生命不息斗争不止,宁死不屈我命由我的,没有说不好,只是有理想是好的,但是技能要跟上啊,皇帝是技能没点够,等级不到家,就提前要刷boss了,这样的话再有决心也没用啊,只能给他点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了

关于最后一句,我就说一点,很多心理学家认为食欲和性x欲是相通有密切联系的,在多数时成正比关系,也可能在特别情况下成反比,大脑中控制食欲和性`欲的中枢是相邻的,甚至我有看过有种说法是当半夜不饿但是突然特别想吃东西特别是甜食的时候,其实是你的大脑都看不下去你继续做个单身狗了,这个没有考据过就当个段子看吧

第42章 41

雨连下了几日,到了初七才放晴,总算是好险没耽误重阳游宴。

与后世连假都不给放一天的待遇不同,古时春季的清明、夏季的中元、秋季的重阳和冬季的除夕可是并称四大祭。

且九月内火,十二星中象征着火神的大火作为辨识耕种生产季节的标识,当它从夜空中隐退后,意味着长冬的到来,在生产力低下的远古,冬天自然带来很多危险困难,人们就将冬天的到来看作是因为火神的离去,而三月三上巳,则是大火出现,火神重归,春来复苏,后来随着巫教的没落,祭祀不再,但在春日上巳去游水沐兰汤除秽踏青,秋日重阳登山佩茱萸祈寿辞青依旧是具有仪式意义的重大出游,可以说上巳重阳才是春秋游的祖宗,还是国家法定假日,朝廷不办公那种,京中皇帝会在户外指定地点大宴群臣,其他地方当地士族官员也会组织相应活动。

那么过与除夕一样重要的重阳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你要和过年一样面对七大姑八大姨了啊!

惊不惊喜?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遥想童年谢奕瑕可从只要负责给谢怀璧当挂件就成了,他自闭,谢怀璧就任他自闭,他不学无术,谢怀璧就任他不学无术,再没有哪个敢来问太子一句“你儿子考试多少分啊?”但是事实证明表演才艺这种事,可能会迟到,迟他个千八百年,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哪怕需要穿越时空它也不缺席。

反正等谢奕瑕怀着出来放风的心情毫不容易爬上山顶了,就被谢怀璧往彩幄翠帐的席里一拉,各路亲戚就非常捧场地和谢怀璧表示自己听说令郎最近在家埋头苦读,接着谢怀璧矜持且高深莫测一笑,然后谢奕瑕开始了给这个表姑母背书、给那个堂叔父说文的表演才艺时间,而且他表演一次众人就要目光慈爱地尬吹一番。

终于一轮表演完毕的时候,谢奕瑕逃也似的出了幄帐里,没走出多远就瞧见周玄、谢奕恒和谢怀徽迎面过来,见着他人,竟还颇为失望地问:“你怎得在这?我们几个听说你正一展才华还打算过去听一听好沾沾你的文气嘞。”

谢奕瑕瞪都懒得瞪他们,只冷笑道:“只听一听哪能沾多少文气,回头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向学才是正道。”

周玄大咧咧上来把他肩膀一勾,嬉皮笑脸道:“我们是什么人呀,哪能和临淮这种言夺苏李,气吞曹刘的大才子比。”

谢奕恒也附和道:“是啊,哥几个就不白糟蹋纸笔了,有临淮你就够了。”

谢怀徽更不嫌事大地跑过来拍了拍谢奕瑕背,语重心长起来:“临淮侄儿啊,考个状元光宗耀祖的重任就放在你身上啦,表叔看好你。”

“滚蛋滚蛋!”谢奕瑕把他们挨个踹了一脚,“寒碜谁呢?也不知道是哪儿听来的就乱说,别苏李了,曹刘你都不定知道是哪个,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周玄满不在乎一摆手,道:“这哪能不晓得,不就是魏武帝和汉昭烈帝吗?你太小瞧……哎,咋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