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温时雨轻声介绍,“我男朋友。”

陈默的指尖在她侧腰不易察觉地轻轻一按,眼底掠过一丝愉悦的暗芒。这个公开的身份宣告,让他胸腔里翻涌的占有欲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温老先生,温老夫人,”助理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嘈杂,“听说叔叔腰疾复发,我们老板特意备了些特效药和薄礼,不成敬意,望二老笑纳。”

两个巨大的、印着低调奢华暗纹的礼盒被小心翼翼地捧上前。盖子掀开的刹那,四周响起一片整齐的倒抽冷气声。

左边盒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根根饱满、色泽金褐的顶级冬虫夏草,如同沉睡的黄金,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又昂贵的光泽。右边盒子里,则是琳琅满目的珍稀滋补品,无论哪一样,都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沉淀和令人咋舌的价值。

“哎哟!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温母惊得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

“应该的。”陈默语气平淡,仿佛送出的不过是寻常瓜果,“小雨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就当是自家孩子的一点心意。”他的目光掠过震惊的岳父母,最终落回温时雨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被取悦的意味。

温时雨站在父母身边,感受着四面八方聚焦而来的、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目光惊羡、探究、嫉妒……如同无数细密的芒刺,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却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泥沼。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被陈默用巨大的财富和排场,牢牢地钉在了“陈太太”这个金光闪闪的标签之下,动弹不得。

“爸,妈,外面人多,咱先进屋吧。”温时雨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挽起母亲的手臂,轻声催促道。

温家小小的堂屋瞬间被涌进来的亲戚邻居塞得水泄不通,空气都变得粘稠稀薄。所有话题的中心只有一个陈默。

“老温,你这女婿……不得了啊!在咱们这地界,怕是头一份了!”一位远房表叔拍着温父的肩膀,嗓门洪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小雨这孩子,从小就有福相!瞧瞧,这不就应验了?找的男人,啧啧,神仙一样的人物!”邻居王大妈拉着温母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恭维。

“陈总,听说您公司在省城那个新项目,投资都上百亿啦?哎哟,真是年轻有为,了不得!”一个在市区做点小生意的堂兄,奋力挤到陈默身边,努力套着近乎,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陈默坐在堂屋唯一一张还算体面的红木圈椅上,姿态看似放松,嘴角却噙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敷衍的弧度。对于周围七嘴八舌的奉承,他偶尔简短地应一声“嗯”或“过奖”,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穿过攒动的人头,始终牢牢锁定在温时雨身上。

温时雨正被几个热情的婶子大妈拉着问长问短,只觉空气越发稀薄。她找了个添茶的借口,端起茶壶,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拥挤的人群,快步走向屋外的小院。

小院一角,水龙头正哗哗地流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弯腰清洗着几根刚从地里拔出来、还沾着泥土清香的嫩黄瓜。听见脚步声,他直起身转过头,露出一张晒得黝黑却眉目疏朗的脸,笑容干净得像头顶那片刚被雨水洗过的湛蓝天空。

“小雨?”林海的声音带着乡音特有的爽朗,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旧裤子上随意擦了擦,“真是你啊!刚才听巷子里闹哄哄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视察来了呢。”他的目光掠过温时雨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连衣裙,笑容依旧,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确认了某种早已存在的距离。

“小海哥!”温时雨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张熟悉面孔的刹那,奇异地松弛了下来,一股久违的、纯粹的暖意涌上心头。她快步走过去,把茶壶放在旁边的石台上,语气是回到老家后从未有过的轻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在帮婶子打理果园吗?”

“嗯,刚忙完一茬桃子。城里待不住,还是回来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自在。”林海拿起一根洗得水灵灵的黄瓜,“咔嚓”一声脆响,利落地掰成两段,将大半截递给温时雨,动作自然得像小时候分享一根烤红薯,“尝尝,刚摘的,甜着呢。”

温时雨笑着接过来,毫不介意地咬了一大口。清甜微凉的汁水瞬间在口中弥漫开,带着泥土和阳光最原始的味道。她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还是这个味儿!城里那些大棚种出来的,根本没得比。”她由衷地赞叹道,眉眼弯弯,笑容里是纯粹的放松和久违的愉悦。

林海看着她孩子气满足的样子,也笑了,黝黑的脸上是纯粹的温暖。他随意地靠在水池边,讲起果园里新引进了什么品种,前阵子刮风打落了多少果子,隔壁村谁家的狗又跑进来偷吃……那些琐碎而鲜活的乡间生活片段,像一股清冽的泉水,汩汩流入温时雨干涸已久的心田。

她听得入神,偶尔插嘴问几句,笑声清脆。阳光穿过天井上方稀疏的葡萄藤架,洒下细碎跳跃的光斑,落在他们身上。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回从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跟在林海身后漫山遍野疯跑的野丫头。一种久违的、属于“温时雨”本身的自由感,悄悄探出了头,贪婪地呼吸着。

“后来那狗……”林海正讲得兴起,声音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目光越过温时雨的肩膀,死死盯向堂屋门口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骤然升起的警惕。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气息,如同西伯利亚寒流,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小小的院落。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连阳光都失去了温度。

第40章 禁锢的爱恋(二)

温时雨后背的汗毛倏然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她猛地回头。

陈默就站在堂屋门口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洞。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像一尊沉默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石像。身后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小院里只剩下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暴风雨前夕压抑到极致的大海,翻涌着浓稠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墨色旋涡。那旋涡的中心,是赤裸裸的、不加丝毫掩饰的毁灭欲。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定温时雨,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她手中那半截还带着晶莹水珠的黄瓜,以及她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纯粹而放松的笑容。

那笑容,此刻在陈默眼中,无异于最刺眼的挑衅和最彻底的背叛。

温时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挤压,又被高高抛起悬在喉咙口,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窒息般的恐慌。

“这位,想必就是妹夫吧?” 林海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挡在温时雨身前。但陈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压迫感,让他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哦对,这位是我男朋友,陈默!”温时雨立刻反应过来,像只受惊的小鸟般迅速钻入陈默的臂弯,试图用亲昵化解这凝固的危机。

陈默垂眸,冰冷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以及那半截无辜的黄瓜。

“哦,这黄瓜是自己家里种的,很甜的,你尝尝!”温时雨带着讨好的意味,将自己咬过一口的黄瓜递到陈默嘴边,希望这个举动能平息他的怒火。

陈默的视线却越过黄瓜,冷冷地钉在林海脸上。他毫无掩饰地就着温时雨的手,咬了一口黄瓜,咀嚼的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这位是?”

“林海,我发小。”温时雨立刻简短介绍,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林海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与危险,礼貌地点点头:“你好,陈先生。”

陈默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搭在温时雨肩头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瘦小的肩胛骨捏碎,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直到林海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温时雨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松懈。

午饭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和谐氛围中进行。陈默表现得体,谈吐风趣,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仿佛刚才小院里那个眼神阴鸷的男人从未存在过。但温时雨注意到,每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向林海,或与林海交谈时,陈默手中的筷子便会微微一顿,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芒便会一闪而过。

饭后,温父兴致勃勃地拉着陈默下棋,温母则在厨房忙碌。林海趁着这个间隙,不动声色地对温时雨使了个眼色,用口型示意:“出去走走?”

温时雨看了一眼正全神贯注于棋盘的陈默,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两人像做贼般悄悄溜出家门,来到老宅后面那个承载着无数童年记忆的小广场。褪色的秋千、积满尘沙的沙坑、那棵树皮上还隐约可见两人刻下名字的老槐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男朋友,”林海斟酌着词句,目光带着担忧,“看起来很…在意你,或者说,紧张过度了。”

温时雨坐在微微摇晃的秋千上,脚尖点着地:“他有些…控制欲太强了。”

林海眉头紧锁:“不只是强吧?刚才在院里,我感觉他恨不得用眼神在我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他蹲下身,平视着秋千上的温时雨,目光清澈而直接,“时雨,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还好吗?”

这个熟悉的、充满保护意味的姿势让温时雨心头一暖。小时候每次她受了委屈,林海都会这样蹲下来,与她平视。此刻,阳光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陈默眼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只有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

“我很好,他对我也很好。”她轻声回答,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小雨,”林海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像他这种人,通常都会有…”

“暴力倾向”四个字还在他唇齿间艰难地酝酿,尚未出口,就被一个冰冷得如同淬了冰渣的声音骤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