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鏖战已久,皆是?人困马乏,现有五百骑猛然冲出,有如神兵天降,锐不可当,仅是?转瞬之间,就从?侧翼杀入中军,直奔着主将而去。

楚火落低伏着身子,让自己?与马背紧贴一处,避过空中掠来的流矢,手腕翻转,斩倒边上拦路的小卒,两个、三个,或是?更多?个,马蹄自尸体碾过或跃过,刺目的红自上了刀刃,便滴滴答答淌个没完。

她不识得这群狄戎蛮子里,哪个名讳叫乌日图,但中军最前,连□□的马都要用艳丽的宝石装扮的,若非主将,谁还敢如此招摇?

她双腿一夹马腹,马蹄t?再?度加速,直朝那冲刺过去,长刀于这烈日下泛起光亮,鲜红的刀刃,有如灼灼的烈火,势要将目标燃成?同样艳丽的红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铮”的一声,刀刃被另一把环首刀仓皇抵住,楚火落眉目一凛,转而向下,朝马背竖砍而去,却被那人急勒缰绳,半个马身高跃而起,再?次躲过。

乌日图被这一突袭惊出一身冷汗,将刀横在身前,用一口腔调古怪的汉话?出声,“背后偷袭,非君子所为。”

楚火落眉头轻挑,只觉这狄戎人蠢得令人发?笑,“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是?君子了?再?说”

她眸光微闪,流露出些许狠戾,“什么?时候规定,宰狗还要打招呼?”

足尖一蹬,自马背上跃起,长刀似有千钧之力,纵他横刀相碰,亦是?被砍落马背,狼狈地滚上几?圈,这才撑刀立起。

“你的招式很眼熟。”乌日图往边上啐了一口唾沫,若有所思。

楚火落并?没有心思与他闲话?家?常,脚步一稳,立时向前攻去,但乌日图毕竟不是?草包,先前被她偷袭,才稍稍落在下风,眼下有了准备,便难分胜负地缠斗起来。

“大邺容不得你这般优秀的武将,不若投奔我这,你想要什么?,我都能许你!”

“我要的,我自会去取,”楚火落冷笑一声,挥刀砍去,“再?说,我要你的命,你给么??”

102 栾奉告状

刀兵相接, 铮鸣不绝。

长刀横劈竖砍,攻势凌厉,打得又快又急,环首刀则多了分巧劲, 每每抵挡之后, 还能?抽出空子, 以?刁钻的?角度刺去, 楚火落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住,换来在乌日图腰腹砍出一道口子。

“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乌日图咽下喉头涌出的?腥甜, 持刀往后退了几步, 忽而低低地笑出声, “巴图带回的情报是假的?, 但有一样是真的?, 你果然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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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并不在乎身上的?甲胄是否又添了第四道、第五道暗色的?豁口,只是持刀追去, 却被涌上的?人潮隔绝在外。

他?眸中热切许多, 仗着周遭的?士兵拱卫上来, 立在中间, 竟不紧不慢地把刀收入鞘间, “我的?提议, 你不妨仔细考虑,在大邺委委屈屈当个副将, 处处看别人眼色行事, 哪比得上来我这,无人管束, 逍遥快活?”

“你若是住不惯草原上的?风沙,待天下平定,大邺十八个郡,任由你选。”

楚火落被七八个敌兵合围,每斩下一个,便立马有一个新的?补上缺口,不停地缠斗着,无暇脱身。

乌日图翻身上马,望向被围猎的?羊羔,故作哀婉,“看来你还在犹豫不绝,那我只能?为你祈祷了,可怜的?那慕尔,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不再像今日这般狼狈。”

他?一抖缰绳,纵马而去,身影逐渐在重?重?叠叠的?兵卒中隐没,而后响起?的?是急促的?金声,上一刻还在奋力劈砍的?兵卒,此刻却拎着刀戟仓皇奔逃,连她面前碍事的?人也退了。

乌泱泱的?战场顿时空旷起?来,楚火落撑着刀站着,她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是以?,只能?回首,高扬的?旌旗在风里招摇,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狄戎退了!”

“我们赢了!”

*

于此筹谋数月,好不容易打下了樊川,免不得一顿热烈的?庆功酒。

大概是怎样的??无非这个端着酒,夸夸那个的?傲人功绩,那个再礼节性的?推辞一二,而后回夸这人的?英勇身姿,如此你来我往,相互吹捧。诸如现在中央站着的?那两个。

“千军万马中,一举夺旗,了不得,了不得啊!司校尉今日风姿,令我等叹服!”

立下夺旗之功,司光霁立时从个小小什长晋升为了校尉,朝他?恭贺祝酒的?人络绎不绝,他?便干脆一手拿着杯盏,一手拎着酒壶,随时能?给自己杯中满上,“过誉了,若无诸位同僚在旁掩护,岂有我立功之机?”

“这一杯,我等共饮,庆今日大捷!”

楚火落兴致缺缺地扫了眼,随意寻了个由头离开,人家有功可庆,她又没有。

回到营帐里草草将伤口包扎了事,原想倒下睡的?,又望见自己黑黑红红的?刀,只好打了盆水,拿了布巾,把上头的?脏东西一并擦干净,可大概是放得久了,夔纹的?间隙里,余有好些干涸的?血块,布巾够不着,她便寻了小木签一点?点?往外铲。

可是夔纹里一圈,外一圈,一圈连着一圈,好像怎么铲也铲不到头,更有些转弯处,怎么够都够不到,她只好深吸一口气?,将刀竖起?,寻个旁的?角度试去。

好容易探进去了,手头微微用劲,便听“咔嚓”一声轻响,木签断了。

连块木头都要跟她作对!

什么破刀,什么斩将,什么立功,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话!

往日分外爱惜的?长刀被扔下来,将木盆撞了个趔趄,灰蒙蒙的?水泼溅出来,漉湿了一大块地面。

明明所有人都是按计划行事,独独她,都已经闯到乌日图面前了,却眼睁睁将人放跑。她忍不住去想,若今日,她一举擒下乌日图,是不是就能?直接逼得狄戎退兵,不必攻城,便能?将六郡纳入麾下,而后,剑指京城。

本?来一切都可以?很快完成的?,结果全都毁在她的?手上。

她是不是,不太够格当一位将军?

她枕在硬梆梆的?床榻上,因着入夏,那些厚实?的?被褥尽皆撤了下去,只在床架上铺了张竹席,和直接倒在木头上也无甚区别,硌得骨头疼,但无所谓,反正还有刀伤,更疼。

帘幕是拉起?来的?,只是此夜有风,便时不时撩起?一个小角,凑过来张望一二,她也就得幸,能?时不时瞧见外头皎皎的?月亮。

了无睡意,索性对着月亮发?呆。

“楚副将,有信函需您过目。”

楚火落微微蹙了眉,好不容易平复些的?心绪又烦躁起?来,“军中信函,皆该交由将军。”

“但这是指名给您的?,将军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