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再不能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只好竭力闭了眼不去想,只心里盼着他好,低声说:“日后莫要随意去打听二郎了。”

麦黄一听,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今晚做错了,便讪讪点头:“娘子我知了。”

这夜里,赵霁云没回来,禾衣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赵家在城外的铺子真出了什么要事。

可第二日下午,她让麦黄出门去陶家玉铺看看爹和弟弟回来没有,麦黄回来着急说:“娘子,陶老爹和玉郎没回来,城外出了乱子,什么流民成匪,劫了好些商车,死了些人呢,还有的被劫上山了,官兵正在附近山头抓人呢。”

“什么?”禾衣一听,立时紧张地站起来,手中刻刀都差点握不住。

临近年关,各处商铺盘账清点货物的最后时刻,往来运车,车上确实多是银钱,正是惹匪徒眼红的时候,只是她知道徐州城几十里外是有驻军的,又怎会让匪徒有此机会?

爹和弟弟赶巧这个时候出了城,是否也是遭难的人之一?

麦黄又说:“文大娘知道后便去报了官,本想来这儿找娘子,可半道上被报官的其他人撞倒崴了脚,所幸有邻居在附近,将大娘送回了家。”

禾衣坐不住了,想出门回玉铺,可她转瞬又想到她回了也无用,如今只能等官府通知,便又腿软地坐下了。

她握紧了手里刻刀,这一瞬间心里想到的竟是赵霁云。

赵霁云与消息灵通的龙鳞卫有交情,且……且他是赵家人。徐州城外的驻军,便是赵家军,这是徐州城中百姓都知晓的事,因着徐州城地理位置重要,水陆皆通,历史上总是被各房首先争夺抢占,故一直有驻军守在关隘要处。

只要求一求赵霁云,许是能最快知道爹和弟弟的消息。

可禾衣想到昨日赵霁云临走前与她不欢而散,心里便陡然生出些难堪来。

她怎么能无事厌烦他,有事却想着求他呢?

她不能这般,从前十八年不认识他时,她也从没想过动不动要求人,这是恶习,该改了去。

禾衣如此这般想着,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她才是反应过来,那一日青石急忙来寻赵霁云所说的城外出事不是她想当然以为的赵家商铺出事,更有可能是这流匪一事。只是,她又记得李齐光说过,赵霁云是管家中商铺琐事的,怎还管流匪一事呢?

她又问麦黄:“我娘如今怎样了?”

“文大娘一直哭,我回去后便抓着我的手一直问我可怎办是好,说若是陶老爹和玉郎出事了她也不活了,我安慰了大娘一番就赶紧回来给娘子报信。”麦黄赶紧道。

禾衣咬了咬唇,眉宇间忧思甚浓,她想了一会儿,将刻刀放下,扬声叫了声铜书。

铜书最是有分寸,平日不紧跟着禾衣,听到她喊自己,才是过来,禾衣见了她就问:“他今日会回来吗?”

“奴婢不知。”铜书摇头,刚才麦黄声音不小,她在外头听到了,知道禾衣着急,便说,“奴婢去问问管家。”

禾衣下意识便道:“我与你一道去。”

如此跟着铜书到了老管家所住的小院,她见了老管家便轻声询问:“林叔,五爷今日可会回来?”

老管家却是没立即言语,他暗自端详着面前纤柔婀娜的女郎,自是不愿自家五爷情路坎坷的,便慈笑着道:“五爷倒是不曾说过何时归来,若是娘子有事寻五爷,不放给他书信一封,我会替娘子传信。”

禾衣愣了一下,她没有打算找赵霁云询问爹和弟弟一事,她只是……想能不能回家住两日陪陪她娘,这自然要问一问赵霁云能否允可,或者她想,管家许是也能做主,便就过来了。

老管家似自言自语道:“五爷前日晚上临时出门,是城外出了点事,需得五爷出面,也不知五爷会不会受了伤……若是娘子写了信过去,五爷定当欢喜。”

被点拨到如此地步,禾衣还不至于那般蠢笨听不明白,她默然了一瞬,柔声说:“我去给五爷书信一封,劳烦一会儿林叔帮忙送出去。”

第77章 与赵霁云……这般孽缘

忽然要给赵霁云写信,禾衣却不知要写些什么,他们昨日还见了面,关系又不到那种地步,提起笔来第一个字都落不下去。

“娘子,墨汁滴在纸上了!”麦黄在一旁惊呼一声,铜书却已经体贴地拿起一张新的纸递了过去。

禾衣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着面前这张白纸,硬着头皮书写,自是不可能有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是如同生疏的同窗之间的寒暄一般,道了两句,问他此番去城外可有受伤,多注意保重身体这般的场面话,然后在最后提了一下自己想回玉铺住两日陪陪她娘。

这信三言两语,干巴巴的也就写完了。

禾衣自觉无甚问题,便叠好塞进信封里交给铜书,让她交给老管家帮忙传递。

铜书似是很高兴,高声应了声便跑着去找老管家了。

麦黄等铜书走后才小声说:“娘子,方才你这信是不是写太少了呀?”

禾衣疑惑抬头,轻声:“少?”

麦黄用力点了头,忍不住说:“我虽不识字,可以前看娘子给李二爷写信时总是满满当当写两页纸,有时不止两页呢,可给五爷写信却连半页纸都没写满。”

禾衣听罢,笑了一下,也就是对着麦黄,她才低声说:“二郎与赵霁云怎能一样呢?我与二郎多年感情,与赵霁云……这般孽缘,我与他无甚可讲的,维持表面平和就好。”

麦黄年纪小,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也就没多问了。

禾衣拿出玉料琢玉,等待赵霁云回信。

却说老管家拿到禾衣的信后,便将信交由暗卫送了出去,城外几十里地,骑马来回快的话傍晚就能回来了。

只是赵霁云不在驻地,而是去了附近的山里搜罗。城外也不是流匪,而是一支死士假扮的队伍,烧杀抢掠了盘点回城的商人不过是表面功夫,实则还去了驻地,用了徐州驻地副将的印章,伪造了一封信函,对方不止是要给赵家军安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还要污蔑赵家投敌。

如今朝中夺嫡正乱,边境西戎与北狄蠢蠢欲动,赵家军这块肥肉,一直是几位皇子盯在眼中的,只等打散了赵家接收赵家精兵。

赵霁云不在军中领职,因着侯夫人的关系进了龙鳞卫,原先一直是在京中任龙鳞卫中郎将,协助管理上京巡逻与守卫,只是他位次于金吾卫大将军,大将军是皇帝多年亲信,他手中并无多少实权,更凭借温润隽雅的长相,成为赵家那光风霁月却不比兄长无甚本事的美公子,几个月前借皇子们斗争被贬来徐州做了徐州龙鳞卫的小小千户。

而徐州因着地势为要害之地,虽赵家军在此驻地,但未免皇帝多疑,军中将领并无姓赵的,其中一位担任副将的更是与皇帝亲信有牵连关系。

可若是赵家军出了什么事,担责的只会是赵家人。

赵霁云虽从未在赵家军任职,可他只要姓赵,是定远侯亲子,拥有一身武艺,便获得赵家军尊崇,此事发生在徐州,他必然要阻截了这阴计。

徐州四周群山高耸,想要搜寻并不是易事,好在身为驻军,赵家军自来便在各座山中安排了卫士巡逻,更有猎鹰寻踪。

赵霁云在山中绕了三日便摸到踪迹,带着精兵厮打一番,拿到了那伪造的信函。

可惜死士被捉住的一瞬便吞毒自尽,没能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