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赵霁云用脂粉细细将眼窝下青色的痕迹细细抹除,对镜瞧了瞧自己,玄衣纁裳,肤白明净,终于满意,只看着外面的天色,眉头又皱了起来,恼恨时间太慢,他直觉等了许久,才是终于等到去祠堂向祖先牌位祭礼,祈求祖宗保佑此婚美满。

待拜过祖宗,行过一番礼仪,赵霁云便与傧相一道去迎亲了。

他此次在雁青关成亲,昔日上京友人只来了一位,乃兵部尚书林怀阳之子林秉文,早在一月前便悄然到了雁青关军营之中,穿上傧相礼服,亦是俊朗挺拔。

林秉文性子促狭,与赵霁云从小一起长大, 最是清楚他温雅面容下的恶性,此刻见他面上不自觉含笑又隐约可见的紧张,便笑道:“新娘子在家又不会跑!”

赵霁云只横了他一眼,未曾做声。

雁青关百姓俱是知晓今日赵家五公子成亲,纷纷在街上探望,那一日城将破的危机解除后,百姓对赵家自是崇意依旧,见到黑色大马上的新郎如此俊美温雅,纷纷赞叹,女郎们争相观看。

禾衣在家中已是听娘依依不舍哭了一回,正当她还想再安慰一番时,外头礼乐声响起。

这时文惠娘一扫之前哭哭啼啼的模样,一抹眼睛,精神奕奕,道:“五郎来迎了!”

禾衣:“……”她听着外面动静,心跳怦然。

时下风俗,新郎来迎亲,新娘家自是要刁难一番的,只陶家都是老实人,又无甚亲戚在这儿,陶坤玉一个十四岁小郎昂首挺胸在外边努力为难了一番赵霁云,让他作了诗,便在周围欢笑声里红了脸,让开了身体。

赵霁云入了禾衣闺房,便看女郎正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头上蒙着红纱,他脸上是再温柔不过的笑,抬腿往禾衣走去。

喜娘在旁边高声说:“得新娘弟弟背着新娘送嫁呢!”

但新郎显然不打算听新娘这些狗屁话了,自己的新娘自然要自己抱着出门!

赵霁云横抱起禾衣便往外走,禾衣竟是毫不意外,只是当他抱起她时,柔声轻语:“不是说要全部按礼制来么?”

“我的宝儿自然是只能我来抱。”赵霁云也温声细语,理所当然。

禾衣搂着他脖颈,忍笑轻声:“今日我应当有惊喜给你呢。”

赵霁云笑:“今日事事是惊喜!”

第217章 婚礼下

黄昏时,赵家的迎亲队伍在礼乐声中回到将军府。

又一番繁琐的礼仪过后,禾衣终于被赵霁云牵着在众人簇拥之下往新房去,喜娘一直在旁说着喜庆话,热热闹闹的,赵家的女眷和孩子们都到了,大家都凑过来要看新娘子。

禾衣与赵霁云在喜娘的吟唱下坐帐,又听着全福人边说吉祥话边撒五谷、干果,铜钱,终于要到掀红纱盖头的时候了。

按理说,这也当在喜娘说吉祥话下进行,诸多女眷亲戚可以看到新娘子的容颜,可偏赵霁云离经叛道,他想禾衣这般为了嫁他而盛装的模样只被他一人看到,于是他温温柔柔将人都请了出去,满含歉意。

赵家长媳崔令宜掩嘴笑,拉着女儿赵茹月道:“既五郎这把迫不及待,嫂嫂也不能在这般好日子扫兴,婵娘,咱们还是出去看看郎君们可在外面喝蒙了去!”

婵娘便是赵家次媳李婵,她生得圆润,也是爽朗性子,笑着点头,促狭地看着赵霁云,又拉上自己三弟妹四弟妹,一群人连带着孩子都出了屋子。

其他来凑热闹的女眷们一瞧,自也是笑着离去。

赵霁云在后面自是也笑着连连致歉。

禾衣在屋子里动静越来越小的时候,悄悄掀起红纱往外瞧了一眼,刚好看到赵霁云笑着送客,他唇角高高翘起,一双桃花目弯弯的,眯成了月牙儿,神情温软,笑容极盛。

她盯着看了会儿,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他脸上露出这样大的笑容呢。

心里这般想着,禾衣又想起自己今日的妆容,忍不住唇角又上扬,使劲忍笑,促狭地想,不知一会儿赵五郎脸上的笑容是否还会这样盛呢?

禾衣悄悄将红纱盖头又放了下来,努力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赵霁云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群想要旁观他的新娘子的人,将门关上时松了口气。

禾衣听到了赵霁云转身朝床走来的声音,听着脚步轻快,有几分急促,她又想笑了,忙抿了唇。

赵霁云在禾衣身边坐下了,他没有立即做什么,静了会儿,才是温柔又几分羞涩地说:“那我要掀你的红纱盖头了。”

禾衣点头,也柔声:“好。”

赵霁云第一次成亲,从前也没去别人新房凑过热闹,他如今满脑子想的便是女郎明润美艳的模样,眼睫轻颤,喜秤都没拿就倾身过去掀禾衣的红纱。

他屏住呼吸,满怀期待,一双桃花眼儿笑着,等着看他的女郎今日有多美。

禾衣温温柔柔含情脉脉抬起了脸,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然后她便看着她的新任夫君脸上的笑意直接凝固住了,那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瞳仁瞬间扩大,似是被吓得不轻。

空气都在此时静默了下来。

赵霁云被红纱下的女郎吓得不轻,停滞一瞬后立刻放下红纱,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道:“你……你……禾衣?”

禾衣实在忍不住了,低头发出短促的笑声。

赵霁云听到女郎这声婉柔的笑声,才是确定方才见到的真的是禾衣,他深吸口气,再次掀开禾衣的红纱盖头,看到禾衣正笑着幽幽看他,这般青白脸面,这般血盆大口,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宝、宝儿……可要先洗个脸?”

禾衣笑容又大了一些,忍笑说:“可是不知有没有温水。”

赵霁云立刻道:“我这就让人抬水过来。”说罢,他便出去喊人。

没多时,铜书就命两名粗使婆子抬了些热水进来,将水放下便立即出去了。

浴间本就有凉水备着的,赵霁云过去将水兑好,禾衣走过去,拿了专门洁面的澡豆,用巾帕沾湿了,便开始洗脸。

一共换了五次水,那盆中水才清澈起来。

赵霁云看着禾衣恢复润泽通透的脸,才是长长呼出口气,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小声嘟哝:“新娘妆都是那般么?”

禾衣微笑着看他,柔声:“你不是还特地嘱咐喜娘礼不能薄一分么?喜娘不仅不敢薄一分,还特地多打了一层粉。”

赵霁云:“……”他小声辩解,“我也不知这样可怕。”

禾衣仰头看看郎君今日容光焕发俊美非凡的脸,看到他眼下竟有脂粉的痕迹,迟疑地凑过去伸手摸,“你……上了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