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自然是附和说好话,但周春兰听了眉头却一皱,心里不舒服,她想起禾衣从前在家时的光景,再想到如今李齐光不肯娶妻又沉默读书的模样,不免心中憋气,便是阴阳怪气了一句:“哪家的女郎被那些个贵族郎君玩腻了还能再嫁的,莫不是做妾。”
就这么一句,文惠娘那般娇弱的人就气得上手挠周春兰,周春兰虽粗壮些,但一时不察,头发被她抓乱不说,脸上也有了红印子,当下气得反扑过去,就这般厮打起来。
掌柜的认识文惠娘也认识周春兰,赶紧让人去各家喊人来。
李齐光在家中读书,听闻此事立刻带着方书过去,陶善石也关了铺子赶来,前翁婿两人在铺子门口见面,稍显尴尬,但顾不上许多,立刻上前拉开周春兰与文惠娘。
文惠娘眼睛都红了,见李齐光来就骂:“禾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求药才那般!”如今人多,她也没说太多,这一句还是忍不住说的。
李齐光一听这句,脸色一变,立时知道定是他娘说了什么难听话,让她道歉,周春兰气死了,自是不服,说:“她自己胡吹说那陶禾衣要嫁个什么贵族郎君,我才不信!”
文惠娘便急了,眼看又要吵起来,李齐光就在铺子里用肃然的语气对周春兰道:“禾衣确实要再嫁了,那人我认识,娘你莫要在外污她名声,现在立时向文大娘道歉!”
周春兰呆了呆,觉得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就哭,李齐光见此,失望地不再多说什么,对文惠娘三鞠躬致歉。
文惠娘是还想说两句,但被陶善石拉住了。
如此,两家各回各家,可李齐光回去后,却开始收拾行李要往书院去,他本就回来没两日,收拾起来也快,周春兰又慌了想阻拦,却没能阻拦得住。
李齐光却没立时出城,而是去了一趟陶家玉铺,他自是吃了闭门羹,但陶善石还是给他开了门,他便温和地取出只小匣子交给陶善石,说是要给禾衣的添妆。
陶善石老实厚道,本不想接,文惠娘在里面听到了,立刻跑出来接了过来,并道:“禾娘在你家吃了这么多苦,你添妆是应该的,但以后你们便一刀两断,别再来我家,也别见禾娘了!”
说完便关上了门。
李齐光黯然离去。
文惠娘见匣子里有一千两银票,轻哼了一声,打定主意不打算与禾娘说这些糟心事。
可陶善石却觉得有些不妥,忍不住与禾衣说了真相,他迟钝又笨拙,也没察觉出这话一说出来,身旁的气氛有何不同。
赵霁云依旧温柔耐心,陪陶善石说了会儿话,多是他在说,陶善石则听着应和两句,还是禾衣打断了他们,“爹,你一路上也累了,先梳洗一番好生休息一下,晚点我再过来与你和娘说话,我把麦黄留下,有什么你可以问她。”
陶善石连忙点头。
从那处院子出来,禾衣瞧了瞧身侧依旧面含微笑的温润郎君,怀里还抱着那只烫手山芋一样的匣子,正想着如何开口打破这静寂,便见赵霁云偏过头来,温柔问她:“他来给你添妆,可是欣喜?”
第214章 “我总会等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入了秋,傍晚的风带着丝凉意。
禾衣却觉得这不止是凉意了,是阴恻恻了,她瞧着赵霁云这般表面温柔实则阴阳怪气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头疼得很。
她眉头一皱,似恼似嗔也似忧,她也不知李齐光怎会来给她添妆,至于李齐光怎会知道她与赵霁云的婚事,八成是娘说。
赵霁云见她不吭声,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当下心里气得要吐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当下甩袖往前走了几步。
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禾衣不忧不急跟在后面走,全然没有要追他拉住他的意思,当下心里的恼意更重了,想继续甩袖走又担心没台阶下,只拧紧了眉,一脸阴沉地看着禾衣……手里的小匣子。
橘色夕阳落在赵霁云脸上,他温润俊美的脸上都似染上了一层蜜色,那阴沉的神色瞧着更醒目了些。
禾衣看着他,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这笑在此时便像是一道信号,赵霁云立时憋不住了,“你没瞧见我生气了吗?”他的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温柔。
禾衣此时走到了他身边,仰头看看他,唇角的笑意还重了些,她点头,“看见了呀,你的脸拉得和冬瓜一样长,不过你放心,还是俊美的。”
赵霁云:“……”他眉头微蹙气瞪禾衣,清雅的脸上此时无甚表情,可那双桃花目仿佛又会说话,好像在对禾衣说“你既知我生气,为何不来哄我?”
禾衣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赵霁云的意思,便又想笑了,她柔声细语:“五郎,你是因为我方才没追着你回答生气吗?”
赵霁云悲哀地想,她一声“五郎”他心里就不气了,多少的焰火都被灭了个干净,他不说话,只眉头还紧皱着看禾衣,唇角抿成条直线。
他亲眼旁观过禾衣和李齐光之间的感情,提到李齐光,他至今不能心情平淡。
“你走这样快,又是习武之人,我一个普通女郎要想在后面追你,是很难追上的。”禾衣声音婉婉。
赵霁云便心生不满,压抑着心头阴鸷的各种想法,也柔声:“方才我不是等你了吗?”
禾衣看着他,这才伸手去牵他的手,语气含着一点点笑意,轻柔柔的,“对啊,你等我了,你既然等我了,我就不用担心跟不上你。”
赵霁云垂目看着她,握紧她的手,声音彻底柔和下来,“我总会等你的。”
禾衣望着他,眸子里有流光,她轻轻问:“你总会等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我总会等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赵霁云定声说道。
禾衣声音低低的,“不会让我跟不上?”
赵霁云俯首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声音也低低的,“不会让你跟不上。”
禾衣便笑了,低头又去看抱在怀里的那只小匣子,赵霁云见她的注意力又放在那匣子上,自然又想起李齐光,心情还是不免又低落几分,但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很平和了,“他要给你添妆,我也阻拦不了。”
但是说出的话却透出浓浓的酸味。
禾衣也长长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想笑,她也平和地点头应了一声。
她与李齐光的那两年无论如何也不会凭空消失,而她与李齐光是和平分开,并未歇斯底里地吵得不可开交永不往来,她要成亲,李齐光要送一份添妆,此时他们相隔几百里,她也没法凌空去阻拦。
只是她有些奇怪,李齐光怎会一下子拿的出千两银票呢?
禾衣有些好奇地说了出来。
赵霁云便冷哼一声,温温柔柔道:“李夫子也是做过官的人,为官时收到过一些礼,指不定是卖了什么老物件。”
禾衣愣了一下,想起来李家好像是有一件老物件,是一方端砚,出自前朝端砚世家蔡家,李夫子极珍爱那方砚台,禾衣没见过,只从李齐光这儿听说过。
正在想这事,怀里的小匣子就被人接了过去,禾衣收回神,就见是赵霁云大掌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