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有些懵,但还是抬腿跟他出去。
此时已经不知几更了,夜深人静,只几声蝉鸣蛙叫。
赵霁云牵着她的手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那儿,将灯笼往旁边一放,舀了水出来,先替她将手洗了洗,再是仔细冲洗玉簪,直到玉簪露出明润光滑的模样。
他拿出帕子将禾衣的手和簪子都擦干净,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再是将祥云簪递给禾衣,又将发上的桃花簪拔了下来,散下了头发,眸光发亮地看禾衣,“你替我簪。”
禾衣面红,拿着簪子道:“夜已深,明日吧。”
赵霁云却非要,根本等不及天亮。
禾衣只好又将他往屋里牵,他这样高,还是坐在镜前挽发吧。
赵霁云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禾衣替他挽起头发,将那根簪子戴上,便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偏头问他:“美否?”
禾衣知他爱美,忍不住想笑,点头说:“君甚美,无有比及。”
赵霁云满足了,又看了会儿,才是拉着禾衣去睡,躺下时将簪子摘下来,小心放在枕旁,再是抱紧禾衣,拉下了床帐。
……
自亲事定下,将军府中便忙碌起来,侯夫人盘点铺子为禾衣准备聘礼,那些婚前礼赵霁云也进行得非常快,那日陶坤玉所说的小院,禾衣抽了一日也去瞧过了,意外的是,里面空的厢房已是堆了许多箱子,问询过后知道是赵霁云先行为禾衣添置的嫁妆。
她没听说过成亲还要郎君为自己置办嫁妆的,去和赵霁云推拒,他却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道:“我此生就成一次亲,我为自己妻子置办嫁妆有何不妥?”
禾衣:“……”
禾衣自然是没办法阻拦赵家五郎要做的事,于是她看着那间小院里的箱子以及各种家具越来越多,两间厢房根本放不下,隔壁的院子也被赵霁云买了下来放置物件。
但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消息雪花一样飞来,禾衣不是从侯夫人那儿听说的,而是赵霁云与她说的,诸如温良才上京告知新帝雁青关被破,诸如新帝给赵家冠上的叛敌的名号,也诸如新帝派兵前往雁青关平乱。
禾衣茫然,分明雁青关一片祥和,外敌被赵家军铁骑驱逐在外,临近几座城也未听说乱事。不过她知道温良才先前是被赵家关着的,能够入京显然是赵家“放他去”,便知道如今这些事应当在赵家的预料之中。
“中州是我外祖父封地,离这儿虽有些距离,但上京到这儿,经由中州,其次便是,雁青关附近几座城中的官员,都与赵家交好。”赵霁云躺在禾衣膝上,缠着她给他通发,闭着眼儿温柔着声说,“禁军中有赵家的人,并不会顺利到这里。”
禾衣没吭声。
赵霁云没听到她说话,便睁开了眼,他不发病的时候温柔含笑,是风姿迢迢的公子,此时耐心与禾衣说:“京中内乱不平,新帝这位置急坐上去的,不稳,藩王与几位皇子势力蠢蠢欲动,暗流涌动,赵家主动参与进去,禾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禾衣跟着侯夫人这些日子读了许多书,虽然并不十分读懂,但她并不笨,她看着赵霁云,轻轻点头。
赵霁云便抬手揽过她的脖颈,让她俯下身来,仰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轻声:“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大礼能照常进行,你爹娘不日就到。”
第213章 “他来给你添妆,可是欣喜?”
九月初二这日下午,陶善石与文惠娘到了雁青关。
两人风尘仆仆,竟是雇了五辆骡车,护送他们的人,则是徐州城赵宅的护卫。
早些时候赵霁云吩咐了赵宅管家看着点玉铺,是以管家知道陶家夫妇要上雁青关,便立时让护卫相送,并传信到了雁青关。
是以,赵霁云早两日就知晓陶家夫妇差不多何时会来,那一日特地空了出来去城门处接。
陶家夫妇见赵霁云亲自来接,又欣喜又有些局促,待上了将军府宽阔的马车后,文惠娘便掀起车窗帘往外看赵霁云,瞧他丰神俊朗,温润隽美,骑在黑色大马上,真是越看越欢喜,她忍不住亲切道:“五郎,禾娘如今都好吧?”
赵霁云温声点头,更主动提起了在军营的陶坤玉。
文惠娘的话匣子便打开了,高兴地隔着车窗与赵霁云说了一路,禾衣在将军府门前远远便看到了这一幕,当下有些面红,因着侯夫人与她一道出来迎了。
当侯夫人说要与她一起迎一迎爹娘时,她下意识便拦阻,但侯夫人清冷的脸上露出抹笑,拍了拍禾衣的手臂,道:“元钧是我唯一的亲子。”
如此,她便与侯夫人一道站在府门前。
文惠娘远远瞧见了府门前站了好些人,顿时心里紧张起来,也有些发怵,那般大的府邸,她的新亲家可是定远侯夫妇呢!
她再定睛一看,看到站在禾衣身旁那美若天仙的贵妇人,心里更是一紧,几乎不用问赵霁云,凭着女人直觉她就知道那定是侯夫人。
文惠娘本性柔弱,当下缩进车里,又是紧张地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裙,又是摸了摸头上戴的玉簪,弄得陶善石也紧张起来。
等到马车停下,禾衣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娘从马车上敏捷地跳了下来,先是与她打了声招呼,便朝侯夫人笑着说话,很是亲热地凑上前去挽侯夫人手臂,“亲家母!”
禾衣早已习惯她娘冷不丁的神来一笔,但此时颇为头疼面红,“娘……”
侯夫人却是神情柔和,任由文惠娘挽着手,听她说着些家长里短,这主要都是禾衣的好话,诸如禾衣自小懂事,且还耐心温柔,小时能坐板凳一天学雕玉如此云云的琐事。
禾衣跟在后面,竟是插不进话,只好回头看向她爹。
陶善石由赵霁云陪着,面色瞧着比文惠娘拘谨些,不过瞧着也很是欣喜,禾衣走过去,便问了问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倒是遇到过山匪,但赵家派的护卫很是厉害,三两下便解决了,没出事也没丢东西。”陶善石笑得憨实,又看看赵霁云,嗫嚅两下,才道:“多谢五郎了。”
赵霁云温笑着说:“岳丈,这是我应当做的。”
禾衣听到赵霁云这般称呼,当下面红了,陶善石同样也有些害臊。
侯夫人带着文惠娘去了她那儿说话,陶善石也不便去女儿住的那里,赵霁云便直接带他去了早先收拾好的一处院子,禾衣一道过去了,到了那儿,陶善石便迫不及待将一直拿着的包袱给了禾衣,告诉她是给她的嫁妆银。
禾衣本也没多想,可陶善石老实,不喜瞒骗人,也忘了文惠娘的嘱咐,道了句:“这里头还有李齐光的添妆,有一千两银票。”
禾衣惊了一下,余光立时瞥到一旁的赵霁云唇角瞬间拉了下来,阳光下,那温雅面容瞬间阴沉了几分。
却说陶善石和文惠娘当日回完信,便决心要购置些物件为禾衣做嫁妆。
这么大半年,陶家玉铺也接了几个较大的单子,攒了些银钱,文惠娘是这样想的,大物件儿不便带走,就去雁青关买现成的,一些小物件,肯定徐州城的要比边关更精巧,如瓷器棉被首饰甚至痰盂等物,是以当天,她便出门往铺子里去了。
好巧不巧,遇到了周春兰。
自从李齐光与禾衣和离,陶家自然和李家断交了,如此遇见,各自都嫌晦气,但文惠娘自觉挺直了腰杆,如今禾娘可是要再嫁了,且再嫁的郎君比李齐光可不止好了十倍,得比他好百倍!她可忍不住,当下就对着店铺掌柜的大声说起女儿要嫁人了,嫁的那人是如何如何身体好,家世好,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