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书立刻道:“可公子不是那般滥情之人,他从前都没有瞧得上的女郎。”

禾衣轻声:“他毁去我原本生活,我若爱他,你会觉得我下贱吗?”

铜书听懂了禾衣的意思,讷讷道:“怎么会呢?”

禾衣也不想钻入牛角尖,她已决定自己这个人会留在赵霁云身边,只是他一定要必须要清楚明白地要她的心,要她完整的一颗心。

铜书又小声问:“娘子难道没有一点点喜欢公子吗?”

禾衣眨了眨眼睛,用袖子将眼角湿意擦去,她没有回答铜书这句话。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难了。

屋子里一下静寂下来,麦黄听得稀里糊涂,不懂为什么娘子爱五爷就是下贱了,铜书心思灵巧却已是似懂非懂禾衣的沉默的答案。

“赵霁云!我偏要进去,今日我偏要看看你这贱人藏着的贱人!你想退婚就退婚,你想软禁就软禁我,说要我走就要我走,这大魏皇帝不如换你来做!让开!”外边忽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女郎尖利刺耳的声音似要冲破天际。

禾衣下意识便朝门口看去,轻声:“外面怎么了?”

说罢,她已经凝眉站了起来。

铜书也怔了一下,方才外面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琼华公主的声音,她的反应比禾衣还激烈,猛地站了起来,因她最是清楚公主的脾气有多暴躁,她是与陶娘子全然不一样的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自小被宠爱的骄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在自家公子面前碰了壁,又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就这么与公子别着劲儿。

公主是没有将陶娘子放在心里的,她偶尔发脾气想离开将军府时会提起陶娘子,而这自然是那个来过徐州城的吴嬷嬷告诉她的,可公主是对陶娘子不屑的,甚至都不屑对付陶娘子。

今日……今日公主怎么……公子怎么会让公主来这里……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铜书顾不得多想,忙朝外走去,甚至试图将门关上,可禾衣也跟着走了过去,甚至走在了她前面,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朝院子里看去。

气势汹汹走到院子里的女郎穿着大红衫裙,裙摆处用金色丝线绣着凤凰,耀眼张扬,头戴金簪,雍容华贵,一张白皙的脸生得娇艳,此刻柳眉倒竖,怒气冲冲,手中拿着一根鞭子。

她的身后有一大群人,有护卫她的侍卫,亦有脸色阴沉的赵霁云。

萧珮芝几乎是一眼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女郎,瞧着比她大个一两岁的模样,女扮男装那样的把戏是她玩腻了的,即便她穿着男装,她一眼就瞧出她的真实身份,生得灵秀婉柔,玉净花明,天光下明润通透,竟是看一眼便难以移开目光。

她想起吴嬷嬷对她描述过的女郎,再一看面前的人,吴嬷嬷果真说得没错,真是少有的娇美女郎。

萧珮芝脚步都不曾停下,抬手一鞭就朝禾衣甩去。

她的鞭子毫无阻碍地落下了,只禾衣面前站了个人,挡住了那凌厉的一鞭。

萧珮芝看着挡在禾衣面前的温润郎君,冷笑一声,第二鞭随之落下,鞭子破开皮肉的声音异常沉闷,两鞭自是无法宣泄她此时怒火,第三鞭紧接着就落下。

可这时,一只白皙却没那么细腻的手从赵霁云身后伸出来,抓住了那根鞭子。

第185章 “为了我,是为了我?”

禾衣其实不怕那一鞭子,她可以躲,她又不是傻子白白站在那儿等人来打。可是赵霁云那样快地挡在了她面前,她稍稍抬头,看到的是郎君清瘦却宽阔的背影,她盯着出了会儿神。

可鞭子破空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迫使她收回神思,她朝前看去,下意识便朝前跨了半步,接住了那鞭子。同为女郎,即便公主是个用惯鞭子的,力气也就比普通女郎大一些,而她的力气也恰巧比普通女郎大。

禾衣牢牢攥住了鞭子,那鞭尾抽到了手背,那上面立刻浮起红印。

她的眼眶还有些湿润,从赵霁云身后站出来,站到他面前,也没偏头看他,只看向对面气势汹汹的公主。

萧珮芝用力扯了一下鞭子,可竟是扯不动那鞭子,反倒是被扯着往前走了一步,当下脸上恼火更重了,她瞪着那柔弱婉丽的女郎,有几分不敢置信,“你这般纤弱,竟是会武?”

禾衣在握住公主鞭子的一瞬,已是有些羞赧了,她知道以赵霁云的身手不可能抓不住这鞭子,可因为对方是公主,才硬生生受下,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拦,可她既已出手,便咬牙站了出来。

她头一次应付这样的事情,她知道公主才是与赵霁云有婚约之人,她脸色先是白了白,又面红耳赤,羞愧难堪,却老实摇头,“不是,我不会武,我只是力气比一般女郎大一些。”

萧珮芝霸道骄横,又身为公主纵情玩乐,在上京没人敢接她的鞭子,也没有女郎能徒手抓住她的鞭子。

她一时觉得有些奇特,盯着禾衣看了好一会儿。

禾衣一时摸不准公主的情绪,只捏紧了那鞭子没动。

萧珮芝冷笑一声,又上下打量禾衣,“倒是郎情妾意。”

这话讽得禾衣垂下眼睫,面色也有些白,只是握着那鞭子没动。

萧珮芝却伸出另一只手指着禾衣,微抬着下巴道:“赵霁云想与我退婚没那么容易,我不打得他皮开肉绽我就不是大魏公主!你要弄清楚,我要是想弄死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女郎,谁又能拦得住我,你确定要挡在他面前?”

禾衣这样的普通人很是敬畏皇权,她偏头朝赵霁云看去,想劝他不要与公主退婚了。

只对上赵霁云幽深的眸子,竟是一时开不了口。她眼睫轻颤,一下又转回了头看向公主。

萧珮芝似乎被当前情景逗笑了,那笑声张扬跋扈,她居高临下道:“你倒是可以替一替他,听说你是玉雕师,你力气又大,那你便用左手折断你的右手吧,这样,我就放过赵霁云,放过你们。”

说罢,她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禾衣握着那根鞭子,脸色却很白。

赵霁云的目光终于从禾衣身上移开,看向萧珮芝,他是容貌温雅的美男子,此时却目光极冷,浑身笼罩着一层阴翳,声音平静:“折断我的手行不行?”

萧珮芝目光从禾衣身上又转到赵霁云身上,笑:“你们自己商量啊。”

赵霁云抬手就要照做,禾衣松开了鞭子,一下捉住他的手,她的脸色很白,神智却很清楚。她从没要求过赵霁云与公主退婚,她认为她与他之间的事是单纯他们之间的事,可他却对她说要与公主退婚,所以,赵霁云有此一劫,是因为她。

她不想欠赵霁云。

何况一个战场上厮杀的人,手断了怎么活命?

她不要紧,她左手也可以雕玉,只是会慢一点而已。

赵霁云俯首,他背着光,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声音喑哑,“我与公主退婚一事与你无关,莫要掺和进来。”

他挣扎了一下,要拂开禾衣的手,可她指骨泛青,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好半晌后,她才轻声:“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