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的声音很轻,在此时却如轰然炸响的烟火,在赵霁云心里炸开,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却反手握住禾衣的手,“为了我,是为了我?”

她微蹙了眉,脸色还是苍白的,也没看他,只抬头看向公主,重复了一遍:“公主,我来吧。”

“陶禾衣!”赵霁云又哑着声音低叫她一声。

萧珮芝对上禾衣那双如水的眼眸,眼神却晦暗不明,好半晌才道:“真没意思,我又不想要你的手了,这样,你拿我的鞭子,若是一鞭能将这棵树的树枝扯断,我就放过你们,若你扯不断,那便只能断手了,如何?”

她随手往旁边的那棵槐树一指。

禾衣也随之看过去,槐树极粗,瞧着像是一株百年老槐,那上面最细的树枝也要成年男子手臂粗。

她柔声说好,弯腰从地上又捡起那根鞭子,朝着那棵槐树走去。

禾衣从没使过鞭子,握紧鞭子后凌空甩了两下,清脆的破空声响起,周围竟是一片寂静。

她仰头看着树,没有再多犹豫,抬手扬鞭,她没有方法,有的只是本能的手腕力气,凌厉的破空声几乎响在在场所有人心里,同时响起的是树枝断裂的脆响。

“断了!”麦黄激动的声音响起,跳起来跑到禾衣身旁,“断了!”她兴奋地指着地上断裂了的树枝。

禾衣松了口气,没理会麦黄,而是看向公主。

萧珮芝朝着她缓缓走来,曳地的长裙华贵鲜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断了枝桠的槐树,又看了一眼禾衣,神色难明。

禾衣垂下眼,双手向上将鞭子还给公主。

公主哼笑了一声,接过鞭子,傲然道:“赵霁云只是我不要的男人而已,我萧珮芝乃大魏公主,臣服于我裙下的俊美郎君也多的是,这么一个眼瞎的,是我不要。”

禾衣柔声点头。

公主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走了,快走出这院子时,回头指着赵霁云道:“快些送我回京!”

说罢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重新静了下来,禾衣知道自己的后脑勺都要被人盯出两个洞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可能做了多余的事,赵霁云定是有话要说,她没回头,方才还苍白的脸此刻也没恢复,她低垂着头没吭声。

身后传来一声笑声,低柔柔的。

禾衣头皮发麻,呼吸一滞,抬腿就往前走,想要离开这一处院子,却被人拦腰搂住拖了回去。

“不是!”她不等赵霁云出声,便扬声道。

第186章 “我善妒,会搅得家事不宁。”

“不是什么?我还未曾开口说什么呀。”赵霁云无辜地说道,带着笑意。

禾衣憋红了脸,他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她试图挣扎,可赵霁云拥住了她,温热的气息将她裹住,带着点血腥气,禾衣不能动弹,只能感觉他的脸埋进了她脖颈里,他纤长秾丽的睫毛颤巍巍的刮着她的皮肤,她忍不住痒意,咬紧了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快走吧,不要耽误事了。”

可赵霁云却低头闷笑,他将怀里的人转过来,禾衣抗拒,可她力气再大哪里能真的抵抗得了赵霁云,她的脸被捧起来,她便闭上了眼不去看他。

“害羞不敢看我?还是恼羞成怒了?宝儿,你不是一向最诚实的吗?”郎君温雅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他挑衅地往禾衣眼睛吹了一下,她下意识便睁开了眼,望进了一片深邃的汪洋里。

赵霁云眸子翘着,里面尽是笑意。

禾衣知道今日之事必是要给他一个说法,她微微蹙了眉,想要正经脸色,偏她此刻脸色赧红,说出的话便也多了几分女郎的娇:“我没有不敢看你,不过是觉得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既然公主在等你,你就快走吧。”

“这怎是小事了?这是人生大事。”赵霁云正经脸色道,“你都为了我愿意折断你的手了,你雕玉的右手!”他强调是她的右手,是她最喜欢的雕玉赖以生存的右手。

禾衣应下公主的话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觉得,她不想欠赵霁云,可如今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令她有几分窘迫,脸上热气也消不下去,她说道:“我的左手同样能雕玉。”

可赵霁云望她一眼,又低着声喃喃:“我没想到你会抓住那根鞭子,她打我,你心疼我了。”

“我不是!”禾衣否认。

赵霁云却只当没听到她的否认,唇角翘着,眸光温软,他又低头捉起她那只右手,看到那上面的鞭痕,眼底就有些湿润,低头轻吻了一下,柔声:“一定很疼。”尾音却克制不住带着点笑意。

禾衣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堪,她摇头:“不疼。”

赵霁云却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温温柔柔的,“我给你上药,上完药我就走。”

禾衣没吭声了,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屋里走。

在榻边坐下后,赵霁云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挑出那透明色的膏药,细细抹在禾衣手背上,动作十分轻柔专注。

禾衣本是在垂目看自己的手背,渐渐的抬起眼看他,可她才看过去,赵霁云便立时抬头,狡黠地捉住她的目光,她呼吸一滞,想要挪开目光已是来不及。

“从未有女郎挡在我面前过。”他的面色也有些赧红,那双桃花眼却极亮,“你是第一个。”

禾衣的手背一阵清凉,她这时才后知后觉那鞭子落下来时是疼的,她垂下头,望着自己手背没说话。

赵霁云将她两只瞧着柔弱却掌心粗糙的手拢在掌心里,他目光灼灼,语气温柔却霸道:“你是第一个挡在我身前的女郎,你这样柔弱却保护我,你口是心非,你分明心里有我,你怜我爱我。”

禾衣终于抬头看他,她不知该说什么,她与赵霁云纠缠至今,许多事都已是厘不清了。

她不想说话,只想当没听到这句话,可赵霁云却绝不肯她此时沉默,他看着她笑着,声音低柔:“你分明已经怜我爱我,却要克制住心绪,你在害怕什么?怕李齐光知晓了你移情别恋?觉得对李齐光愧疚?还是觉得你必须从一而终,所有忠贞的爱都只能给李齐光?陶禾衣,你究竟在怕什么?你都愿意为了我折断手腕,为什么却不肯承认心里有我?难道爱我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吗?我究竟有何令你难堪之处?”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也有些不稳,目中湿润,他说要逼一逼她,是逼出来她的真实反应,可为什么她不肯承认?

禾衣咬了咬唇,看着他渐渐眼底的湿意又浓了些,她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声音也有几分高:“是!是!你说得对!我是无法冷眼看着你受伤,我是、我是怜你,我或许对你有一些好感,但那又怎么样?那微不足道!我若爱你,是不是太贱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她终于被逼说出口,眼泪却也流了下来。

赵霁云却一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了症结所在,他怔了一下,忽然沉默了下来。

禾衣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捏紧了拳头侧过身不再看赵霁云,她心里难堪,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

许久后,赵霁云才是重新抬手将她拥进怀里,禾衣想躲,但他强硬地不许她再躲避,他的声音却温柔:“陶禾衣,我是卑劣下作,将你从李齐光身边夺走,可无耻的是我,你就算爱上我,你又有什么错呢?若是旁人要来唾弃嘲讽,那也是唾弃我手段下作对你诱哄拐骗,你只是一个可怜的被我爱上的强夺的女郎而已。你爱我怎么会是下贱呢?一个女郎的心可以装很多郎君,你的心里为什么就不能装我呢?没人会指责你,你所作所为已经对得起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