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 / 1)

“夏昭!你看我好看吗?!”耶律嫄比夏昭小七岁,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好看。”夏昭揽她入怀。

“你给我起个宋人名字。”

“宋觉夏。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来年带你见汴京的夏天,去勾栏瓦舍喝饮子,吃荔枝。”

“觉夏。真好听。”

耶律嫄夜晚经常依偎在夏昭身上,望着广袤疆域业夜空中的星星,畅想以后到大宋的日子,她越是期待,夏昭压力越是增大。

“那晚之后,我开始布控撤退计划,毁掉刚发现的铜矿,还要带她走,并不是容易的事。”

“后来呢?被辽人发现了?可你不是成功把他们铜矿毁了么?”邓玄子问。

爆炸来的很突然,那夜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等冲出来发现铜矿被毁后已经来不及了,矿一旦被炸,地下铜物构造被破坏侵蚀,成了废铜矿一座,他们数月以来的心血全白费了。

首先被怀疑的便是夏昭,辽人将其扣押,但很快发现是耶律嫄有问题,他们在她帐篷里发现了诸多大宋书册,还有夏昭的私有玉佩,甚至有辽各地的铜草花分布图,耶律嫄承认受够了被辽官玩弄,想杀了他们,躲去大宋。

“我送给她的那些东西,恰恰成为了做实她叛国投敌的证据,我暗中眼神传递计划,但耶律嫄知道辽人不好糊弄,便对我拔剑相向,骂我胆小如鼠,见色忘义,只想占有她根本无视她去大宋的哀求。”

“我想过无数种英雄救美的场景,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是,那个时刻我懦弱了,我确实想活着,想回到大宋,我诞于名门世家,即便我不承认,但精致利己就是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我躲了起来,等鼓起勇气想救她时,她已经被有个辽人杀手带走了,我完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被推进了燃烧的铜矿坑。”

“从年少至今,嫄儿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但在她真挚和热烈面前,我是个懦弱的人,我不敢为了她冒险,也不想放弃回到大宋的功名富贵,甚至离开辽之后我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洗脑,比起我潜伏恢弘的任务,爱上她是件可笑的事,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横跨两国身份显赫的谍人,有段露水情缘再正常不过了。”

“但后来我发现我骗不了自己,爆炸那晚,若拼一把,我有带她脱身的机会,但我没有勇气信任自己。”

厅堂里一阵沉默,夏昭说完此,已是双目通红,“我又在辽待了数月,抹干净自己在辽的所有痕迹,直到前不久回来。从各方收集消息,杀她的那个辽人,在乍暖还寒时来了大宋,有人在霸州见过他。”

“你见过他吗?”卫聿川掏出一张画像,背对三处其他人,展示给夏昭看。

夏昭眼睛一下亮了

“谁啊谁是啊?!”孙有虞几人立刻想绕过来看画像,卫聿川卷了起来,收入怀中,“明日三处任务繁重,还请夏大人保护好自己,相信此人知道你回来,定会现身,借您簪花一用,用完还您”,卫聿川拿走夏昭的簪花,“其他事就交给我们了。”

“我还有一请求,不要伤害她的朋友,城里想杀我的优伶,是她的朋友,他们像被府中暗器杀死的那个优伶一样,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伤不了人,嫄儿因我而死,她的朋友们内部非常团结,即便世人看不起他们,他们从不会看不起自己,如果可以,把他们赶回去辽,不要让他们再做傻事了。”

翌日午膳后,邓玄子和孙有虞在厅里准备着即将出发的兵器,卫聿川活动着肩颈,收紧着护腕束袖,李鸦九正踩着凳子给卫聿川脖子后面加固着什么机关,卫聿川看着霓月,希望她能跟自己说点什么,但霓月默默在一旁往大腿皮绶带塞着飞针和暗器,没理任何人。

今日城中热闹,城门大开,混乱之时焰影门的人定会卷土重来,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要主动出击,就算拔掉层皮,也要从源头上斩断他们。

霓月塞足了暗器甩下裙摆,几步过去一把捞过卫聿川,狠狠亲了卫聿川脸蛋一口,扔开他,飞出了府里。

卫聿川本就被李鸦九按着加固装备,霓月这突如其来又始料未及的一嘬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醒目通红的口脂印子,卫聿川一懵,立刻追出门去,霓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府中马车已经在大门等候了,夏昭赶往马车,柳缇和李鸦九、孙有虞陆续往外去,邓玄子经过卫聿川扔给他一块帕子,“擦擦。”

卫聿川挥手撇掉帕子,顶着脸上通红的口脂印子仰着头走了出去。

邓玄子无语:“士之耽兮,不可脱也。没有原则的人。”

瓦舍勾栏已是人声鼎沸,霸州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路两侧都是用锦绣彩旗拉成的飘杆,一入大门,奏乐戏乐声便响彻耳边,奇术异能、歌舞百戏喝彩及吐槽声响成一片,表演吞铁剑的,做旋烧泥丸子的,弹琴奏箫管的、算卦耍猴的……中央最大的戏台处,官员贵族座位安排在楼上,百姓坐在楼下用枋木垒成的露天阶中,若仔细观察,一派热闹祥和之下,每隔百十来米便有几个身着常服、眼神锐利的青壮年男人低调巡游在人群中,这是机宜司二处的武举和部分皇城卒,待戏台开戏,《目连救母》为信号,便开始行动。

柳缇坐在观戏台百姓之间,捧着把蜜饯果子小口小口嚼着,东张西望,戏还未开始,陆续有百姓进来找找座位了,她仰头看着斜上方的楼上,夏昭和胡胤、闵伯寅坐在一起,身后是霸州府衙的几位大人,若是在汴京,每逢元宵节,皇上和妃子都会到知名勾栏观赏戏目,与百姓同乐,可见这勾栏瓦舍对人吸引力有多大了。不过柳缇也不能轻松看戏,她还有任务,她得观察有什么人接近夏昭,随时给三处几位发信号。

小神庙中众优伶正忙碌涂面换戏装,来来往往皆是忙碌,一身穿翠绿参军戏长袍,头戴紫色牛耳璞头帽的伶人颠颠地晃着身子穿过优伶杂役们走向前,时不时推开挡道的人,“起开!”

屏风神像后一张大长桌上,准备登台的优伶们正对着铜镜梳妆,里端尽头有两个一看便是外行混进来的人,正窃窃私语密谋着什么。

霓月拉开八仙椅要坐下,谁知这参军戏长袍太夸张碍事,差点把自己绊倒,刚抬了把衣袍,头戴的牛耳璞头又差点滑下来,霓月扶正璞头,瞄了眼铜镜里的自己,啧啧,真是就算花面糊脸也挡不住姑奶奶的美貌啊!

里头两个正在密谋的假优伶发现了霓月,威胁道,“哪来的癫人?!滚出去!”

“哪来的癫人?!滚出去!”霓月憋着嘴煞有介事、怪里怪气地学舌道,“你俩来干嘛的?你们还有多少人?谁让你们来的?让你们的人滚出这里,滚出大宋,叫虎倌出来见我。”

其中一个优人气势汹汹过来要轰霓月走,霓月歪斜在椅子上,不耐烦地看着他,“让他来的时候把那破面具摘下来,别跟我装神弄鬼。”

“你若还不走,一会儿戏台上演死人的就是你。”高壮优人俯身威胁道。

霓月慢悠悠从头上拆下一根簪子,插在了桌上,“变戏法,谁不会啊?!”

说罢抬手一把抓住优人的头往桌上猛地暴扣,桌上的簪子消失不见全部插进了优人脑门中。

“啊!”神庙里响起众人惊恐叫声。

李府此刻寂静一片,仆人老陈正倚着大门打瞌睡,书房一侧后墙,一身姿利索的单薄身影翻进了墙,直接跳进窗户,撬开所有柜子门锁一通乱翻,一会功夫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宋净女又跳进书房,看到了夏昭那把铜筝,在宋辽边境打野呵的优伶队里,只有两个人用铜玹乐器,一个人用铜筝,一个人用铜琴,宋净女飞快到处摸索,终于在夏昭枕头底下摸到了那支琥珀簪子。

眼眶中涌动的泪水瞬间滚了出来,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见到姊姊。

一场阴谋,两国相隔,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净女激动地胸前剧烈起伏,想起还在夏昭书房,立刻收起簪子翻出墙外。

李府后院僻静胡同通往菜市街,今日百姓都去了勾栏瓦舍,如今空荡无人,宋净女匆匆离开李府,一抬头在巷子前方看到一个人影。

卫聿川一身家宰打扮,拎着只鸡懵懵地看着她。

“宋谋士?你来这干吗?怎么……这副打扮?”

宋净女立刻掉头就走,卫聿川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她,嘴里叨叨个不停,“你是不是来偷东西的?我们三处抓捕阿克丹时候是你提前把碧澜河的桥毁了,又把二处的人调走,我们差点死在大宋之外了我死在外头都没有人给我收尸你好狠的心啊宋谋士都是年纪相仿的青年我以为你会是三处的同盟没想到你背着我们做这么多凶狠之事!你怎么不跟着胡大人去看戏?是瞧不起优伶吗,你之前也是优伶供人取乐你是瞧不起优伶还是心虚自己?!”

“闭嘴!”宋净女再也憋不住愤怒,双手之间倏地弹出一条尖锐的铜丝,手心紧握两端铅块抬手拉扯间铜丝弹出一尺多高,瞬间缠住了卫聿川脖子,宋净女蛮力飞快缠绕着卫聿川脖子,目露杀意。

“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今日得死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霓月,虽然她是三处的人,但我确实挺喜欢她的。”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