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得掏了一会儿,给孙有虞拿出来,“一百文。咱家的鱼胶贵一些,粘性好,不开裂。”
酒糟和鱼胶?孙有虞略有疑惑,付了钱,拿着东西离开了。
赶回机宜司时卫聿川和三处几人已经在听从布置命令了,肖崧和二处的人在城池图前头围了一圈,卫聿川和邓玄子被挤到了最边缘门口,吴祥之和徐慎都在,曹主事也在,孙有虞趁机把从瓦舍勾栏买的一小包东西塞给卫聿川,耳语道,“曹主事在瓦舍杂货铺买的。”
卫聿川撕开油纸瞄了一眼,迅速塞进了怀里。
“行动让二处主控,三处辅助,瓦舍勾栏这么大的场子,三处压不住。”吴祥之刚布置完行动,曹主事补充道。
孙有虞和邓玄子瘪瘪嘴,又当人肉靶子呗?
吴祥之上前给二处分发标记涂料:“明日表演奇术异能的、歌舞百戏者众多,装扮复杂,涂花面的优伶也不好辨别,抓到虎倌的人用涂料区分,保证夏昭安危同时,不要干扰了正经讨营生的人。”
“是!”
“按照三处之前刺探到的情报,虎倌或许有现身可能,这是我们离他最近的一次,所谓大业目前不得而知,明日瓦舍勾栏将是百姓汇集最多之日,无论如何保证百姓安全。”
众人领了任务陆续散去,肖崧拍了拍卫聿川肩膀,“我一把年纪了还得冲锋在前,多亏你啊好外甥。”
若是卫聿川没有当三处提辖把他二处中卫郎之位顶下去,他才不用上阵呢,找个安全的角落猫起来,指挥手下人得了,反正手下都是一批尖兵精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人可都是枢密院花了心血培养出来有官职和武举排位的,多数时候舍不得用,净抓着三处那几个从大牢里捞出来的倒霉蛋薅羊毛了。
“舅舅。问你个事。”
卫聿川揽着肖崧肩膀到僻静处:“当初是怎么找到霓月的。”
“接一处指令呗,徐慎说司里缺把快刀,二处这些武将毕竟培养起来花不少银子,可不能随便就死咯,说杀手不要有心眼儿的,不然武功高加上有心眼儿会坏了事,这人可以养着,关键时刻要能一个人顶一百个人用,我托道上的人到处打听,焰影门有一姑娘,身手无敌,就是颠颠地脑子不太清醒,吃穿用度不讲究,但是大财迷,银子不够可以给她底野伽,反正这毒物都花的机宜司库房里从各地毒贩手里缴上来的毒,也不花钱,她替咱们消消库存了。”
卫聿川静静听着,若有所思。
肖崧察觉不对:“怎么着,你想上门求亲啊?这丫头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我可找不到她家人啊。焰影门的人我劝你也别惹,搞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焰影门的人。”
“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
“我跟你说这干吗?她之前就是个疯疯癫癫女子,见她都得躲老远呢,我怕你被她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哼,没想到啊,卫聿川,机宜司活菩萨,净化毒物啊你,北境三州这新庙也别修神像了,你坐里头吧,百姓直接拜你的了。”
肖崧说完摆摆手走了,卫聿川回头望向正和吴祥之去找褚明达的徐慎,目光逐渐阴冷,之前李昇从汴京给他带来的那包卷宗和整理的线索里,提到了八年前给漠川之战下达情报的枢密院线人,代号鹞子,如今还活着,徐慎在八年前还在汴京枢密院,负责前线战事情报输送的一名小官,初入枢密院,没人多关注他,当差细节无从查证,二来徐慎是个文官,卫聿川从未见过他动武,行事走路也不像有功夫之人,但完颜拓一案,吴祥之和柳缇都发现了他三番五次暗中和巡边府联系,之前三处行动也颇有微词,他会和宋净女是同伙吗?
如果是,那目的是什么呢?
他们两人一个在机宜司,一个在巡边府,人多眼杂,行动受阻,仅靠他俩,完成不了从退役谍人到优伶整条线的布局。
徐慎是个非常谨慎之人,两个女儿跟着娘学经世策略,从不乱说话,卫聿川问了肖婉玉多次,都没有获取到有关线索。
褚明达在审阅一处安排的邓玄子潜伏西夏策略,徐慎一看就没用心,递上来的折子处处是纰漏,正看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褚大人。”吴祥之和徐慎进门。
“怎么?”
“辽招抚司来信。”
“哦?说什么?”
“他们要夏昭。”
卫聿川一行赶回李府之前,夏昭正在书房盘点着几枚匕首和暗器,桌上那支封着铜草花的琥珀簪花静静放在琴旁,夏昭爱惜地擦了擦,放进了里衣。
如今他有念想的只剩这一样了,他会永远戴在身上。
突然身后窗户吹来一阵冷风,夏昭转身,来者翻窗而入,他惊愕地半晌,没想到还能见到她,多年前和她在京城见过几面,这些年不见,她怎么苍老这么快?
“内夫人?您怎么来了?怎么不走正门?快请坐!”
“不必再称呼我内夫人,我已经离开宫里了,出宫时被削去了尚书内省的职位。”
“卫聿川不在,是否等他回来。”
“不用等他,不用让他知道我来过,我来就是想问,漠川之战临行前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用对我有所隐瞒,请夏大人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告知于我。”
第84章 .归山篇十六 第一枚废棋
晚膳时府中池塘只听见落叶声,不再监控后清退了所有下人,卫聿川自然没空管落叶,霓月把三处所有人都笼络来了府里,反正明日也要同夏昭一起到瓦舍勾栏,索性都聚在一起方便行动,李鸦九还是不理霓月,新做的暗器也没分给她,几人正在吃饭,原本只有两个人互相不说话,现在成了三个人了,剩下三人端着饭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难得三处这么安静啊。
夏昭推门进来,卫聿川以为他是来报之前虐待之仇的,没想到夏昭颇为谦和,“明日之后我暂且与诸位分别,还有件事烦劳诸位帮忙。”
“分别?你要去哪?”
夏昭不语,上前将那支琥珀簪花放在桌上,“此簪主人耶律嫄有一个姊妹也是伶人,几年前走散了,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是在来宋辽边境路上,他们一行优伶打野呵,就此和姊妹走散。”
“你说耶律嫄姊妹很可能来到了大宋?”
“有这个可能。我在辽这几年,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便是阻拦辽人开凿建设所有的铜矿,抑制住辽推行铜钱的进展,辽铜钱营造量一日上不去,经邦济民就会一日落后于我大宋,我佯装归顺,带着他们宫廷开采队伍到处找矿,实则是在拖慢进度,把他们往沟里带。”
卫聿川给夏昭拉开凳子,夏昭坐在他旁边,“耶律嫄是被派去监视你的?”
“她来的那天我就发现了她不仅是个伶人,但她的朋友,那些优伶,他们不知道耶律源是女察子,但你们知道,有时候人和人相遇的那一刹那就知道彼此之间会发生故事。”
“耶律嫄是典型契丹一族能歌善舞的女子,在勘探队停留的镇子和优伶团体打野呵,大漠日子单调枯燥,我经常和辽官去镇上的酒楼看耶律嫄他们表演,优伶身份低贱,辽人又喜爱喝酒,同行的辽官经常酩酊大醉夜宿酒楼,甚至撒了大把银子要优伶们到我们所在的村野交接地去,专门给我们表演取乐。”
“她有时候会被拉进帐篷中,陪官员过夜,我有次半夜去矿上寻找日后的炸毁点,耶律嫄从一个官员帐篷中出来了,在黑夜里弹那把铜筝,嫄儿向往大宋,我教了她很多大宋诗词,把随身带来的书册都送给她,家传玉佩也都给了她,颠沛流离的日子很匮乏,她从未因此颓丧过,干我们这一行的,即便表面风光,最后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长期分别跟家人也相顾无言,不怕你们笑话,我十七岁入宫做官,后来进去前线打仗,也算是年少有成,但十几年了,从未遇到过心动的人。”
“她很早便知我是谍人,但没有戳破我,也没有向她的上峰出卖我,她直抒胸臆喜欢我,要我把她带到大宋来,天涯海角,她愿意跟我走,她相信我能带她离开被玩弄被控制的境况。”
“后来有天辽人把她送进我帐中,说既然是辽官了,就不用秉着宋人的清高,该享乐就要享乐。我大可光明正大与她共度一夜,但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我们都是谍人,只要踏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辽境内昼夜暖寒落差极大,耶律嫄最喜欢穿得是件暗红色的皮袍,夏昭见样子有些陈旧了,便给她买了件昂贵又崭新的,耶律嫄爱不释手,开心地在帐篷里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