猊烈看了两遍,将那信笺妥帖收好,清冷的眉目柔和起来,不由摸出了怀里的小衣,那人念着北疆,自己又岂不念着京里?今日便是二人的生辰了,也不知他备着甚么礼物。
又想,过两日总算便回去了,他嘴角一扯,舌尖顶了顶腔壁,心思届时他定要作势嫌弃那礼物一番,而后闹着他用别的东西偿还。
至于用什么别的东西……
猊烈嗅了嗅那小衣,嘴角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
忙起来的时光过得甚快,很快便入了夜,这北疆早晚温差甚大,白日还热得人直冒汗,到了夜里便开始刮起了风,听得人心生寒意。
随从关紧了门,呼啸的风声骤然小了些,书案上早已搬来十数卷案宗,猊烈想趁着这两日梳理完毕,便嘱咐了随从几句,随从得令,当下便添了几盏灯,厅内愈发明亮起来,猊烈搓了搓脸,专心执笔批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侍从低微的声音:“侯爷,可要添茶?”
猊烈连头都未抬,只应了声。
门吱呀一下,带进来些许残风,厅内的光影随之晃了晃。
猊烈只自顾自提笔圈圈点点,正待翻页,一缕冷香钻入鼻翼,教他浑身一颤,不可思议抬起头来。
如水的眸子,殷红饱满的唇,昳丽而雪白的颊,温柔的笑意。
备茶的女侍却是长了一张刻在心里的脸。
猊烈猛地咽了一口津液,窜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贴近鼻翼嗅闻是的,便是这熟悉的,勾得他魂不守舍的冷香,猊烈喉结动了动,呼吸便有些急促起来,他一把扣住对方的腰肢,微眯着眼睛。
“哪里来的小妖精,莫不是专门来勾爷的魂魄的罢。”
来人正是打扮成了宫女模样的李元悯,他穿着那件猊烈记忆中的宫装,含着笑看他:“侯爷,这份生辰礼物,可还满意?”
话音刚落,扣在腰肢上鹰爪似得大掌更是收紧了一些,猊烈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他一把扯开他的领口,低头贴着他雪白的脖颈猛然吸了一口气,冷香入鼻,脑子一下子便热了。
切齿道:“满意与否,得去榻上验一验才知!”
当下一把捞起,打横抱在怀里。发热的脑袋倒还存着几分理智,侧着脸朝着外头吩咐道:
“听好!没有本候的命令,不得进来。”
“是!”
门外,一身男装的倪英想笑,却是板着脸,将候在门口的数个随行赶到外门去。
猊烈早已急不可耐地一把将李元悯放在屏风后歇憩所用的软塌上,他燥哄哄地解去护腕,丢在地上,眼中却是冒出了吃人一般的精光,他再复贴着他猛吸了一通那口香,又急躁地除去了自己的衣物,他的面部因剧烈的渴求显得暴躁而狰狞,然而李元悯却是柔和地看着他,甚至拿着手怜惜地抚着他的脸,似乎一点儿都不顾忌眼前之人吃人一般撕扯着他的。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他分毫。
曾经那么多年前,他打扮成了宫女的模样,拯救了他,而今却是将自己作为一份生辰大礼,把戏一般将自己送去了他的塌上。
昏庸,秽乱,他却乐意。
“阿烈,”李元悯柔软地唤他,抬手亲自解开了自己盘扣,既然是送给他的,那便要抛下所有的羞耻,将自己给他,不留分毫,也不必留下分毫。
这个夜自然会很漫长。
……
第119章 番外二 二皇子
暨和五年冬, 北安朝第二个皇子降生。
降生当日,数十只仙鹤盘桓在道乾殿的上空久久不散,为人称奇,钦天监称此为大吉兆, 言必天降祥瑞, 盛世将临, 朝元帝大喜,当即命执笔太侍代为拟旨, 大赦天下。
因着圣上诞子, 龙体虚弱,故而朝会休沐一个月, 期间由武威候监国,着内阁处置一应事务。
日头西斜, 朱红的宫门吱呀一声开启,一辆车舆行于其间,很快便消失在后殿的方向。
今年的冬是个暖冬,宫墙的一排老柳已经提前吐出了新芽,为萧索的景致缀上一片生机勃勃。
一身俏丽干练的劲装打扮的倪英从车舆上跳了下来,轻快踏进宫门, 一路上连连有宫女太侍问安, 倪英挥挥手, 自行往道乾殿的方向去了。
进了内殿,便见大宫女如意迎了上来,她面带忧色,看见倪英进来,紧蹙的眉头便懈开了,福了福身子柔声问安:“参见公主殿下。”
见如意愁思百转的模样, 倪英便知道这般多天了,陛下还是不肯将二皇子交由旁人照料,心下叹气,面上却不显,只正色道:“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瞧瞧。”
这自然不合规矩,然如意一向是伶俐的,知晓陛下眼中这位清河公主的特殊,只笑了笑,便鞠了身子,退了出去。
倪英刚踏进内室,一股暖香迎面袭来,桌案上的漏刻上水滴点点,兽首金炉上轻烟萦绕,寝殿内一片宁静安详,透过薄薄的纱幔,倪英看见了塌间的那位天下之主,他散着乌发,半张昳丽的脸埋进被褥中,显是已疲累地睡着了,他怀中还圈着一个婴孩,亦是睡得正香,那是他与阿兄的第二个孩子,生得粉雕玉琢,惹人怜爱,只不过他与陛下一般,生就了个双性的身子。
如今世道已不像先前,双性已不再是人人谈及色变的物事,愈来愈多的双性人得到了与正常人一般的境遇,譬如暨和三年的榜眼,便是双性之身,双性不详这般根深蒂固的观念虽然不能摒除彻底,但世人已在这样的趋势下渐渐放下了对双性人的偏见。
念起这其间陛下付出的心血,倪英心里发酸发疼,他受过的难,终于在这世间渐渐消融了,可伤终究还是伤,即便有痊愈的一天,依旧还是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依旧会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提醒他反复咀嚼那份痛。
倪英想起陛下刚刚诞下二皇子的时候,是陪同的阿兄首先发现了二皇子身上的异常的,他不动声色让嬷子带去清洗,也是那会儿,在外候着的倪英亦瞧见了二皇子那与正常婴儿不同的地方来,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心痛,忍不住望向陛下。
历经生产的陛下渐渐回转了精神,他那般聪慧敏锐,早已看穿了倪英极力掩藏的情绪,不过他面上很是平静,只跟倪英招招手,让他将洗净的婴孩抱到跟前,他掀开襁褓,看了眼婴孩不同常人的部位,也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笑了,屈指摸了摸二皇子粉嫩的脸,轻声道:“这傻孩子。”
又笑了声:“这傻孩子唷。”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生下这个孩子着实耗去了他太多精力,他看上去疲惫极了,一向殷红的唇都失了血色,只勾下了雪白的颈子,将脸埋进阿兄的怀里。
倪英见他无异状,松了口气,忙去筹备二皇子的诞礼,自然,钦天监亦是在她的暗示下做了些象征吉兆的小动作。
无论如何,这个陛下千辛万苦诞下的孩儿都会是北安百姓心中尊崇的二皇子。
二皇子入牒后赐名李玄慈,已经六岁的太子李玄靖对他这唯一的胞弟极为喜爱,每每从太学院归来,皆迫不及待地跑来道乾殿看他的胞弟。
而陛下只是卧在塌上拥着被褥,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时不时便露出一个微笑来。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