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不知自己哪里暴露了,为躲避剑气,不得不从灰尘里滚了出来。
她一现身,曹柳山庄的人成了包围之势,将她堵在东角。一名侍从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那身形瘦长似竹竿的男人一张长脸,五绺长须,觑着半跪在地的楼镜,冷冷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躲在暗处,意欲何为?”
楼镜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小子只是路过,想要寻个住处。”
“既然如此,为何避而不见,偷听我们说话!”
楼镜暗中扫了一眼四周,瞧见远处柜台边上的一个男人。
时运乖蹇。她瞧着曹柳山庄领头这一对男女面生,不曾见过,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去,谁曾想不是冤家不聚头,那柜台边的侍从却是以往跟在曹如旭身旁,忠武堂大婚那夜里,从荒园跑出去报信的人。
她俩见了有两三面,不说相熟,至少能记得彼此的脸。
楼镜背上沁出了冷汗,知道此刻不能自乱阵脚,勉强镇定了心神,“小子背着家人出来,误以为是追来的长辈,所以躲了起来。”
那妩媚妖冶的女人将她上下一打量,环着手臂,笑道:“既然是个姑娘家,装什么臭男人。”
楼镜知这江湖中素有能人,但被人一眼拆穿,也不免吃了一惊,好在她一向顶嘴练就得一张嘴皮子灵活,“行走江湖,男装方便。”
确实是这个道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她眼前两人身处江湖几十年,哪有这么好糊弄。那长须男人挑挑下巴,说道:“遮遮掩掩,将竹笠摘下来。”
楼镜未动,那男人走前一步,竟似要替她来摘,她这才微微低头,举起扶竹笠的手,似蜗牛攀途,这片刻之间,她心中已闪过千思万念。
倘若摘下竹笠,叫那侍从认出来,曹柳山庄的人必然不会放过她,但若是不摘,这些人心生怀疑,也不见得会善罢甘休。不如,先下手为强,可这一男一女,武功深不可测,脱身难矣。
楼镜扣住竹笠边缘,摘了下来,露出被涂抹得蜡黄的脸。决心赌一把。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柜台边那个侍从瞧,或许是因心虚,不由得多想,总觉得那侍从也总盯着她脸上看,像是瞧出了什么,于是,她更紧张那侍从的神色。
楼镜没察觉,那女人目光如炬,将她细微眼神收在眼底,嘴角含笑,向着柜台边上那个侍从使唤道:“你,过来。”
那人得令,立即走到女人身旁,只是没了新的命令,便伺立在女人身后。
离得近了,便能瞧得更清楚。
楼镜也更为紧张,但又晓得,方才自己目光过于明显,叫这女人瞧出了端倪,这才叫了这侍从过来。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名侍从。
那长须男人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楼镜回道:“是家里胡乱教的,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路数,没什么名气。”
男人沉吟半晌,斜睨着她,幽黑的瞳仁内敛精光,“听你口音……似乎是北边来的。”
楼镜心里猛地一跳,“老家是北边的……”
楼镜目光向女人那方一掠,只见到她身后那侍从听了男人的问话,像是得了灵感,一双眼睛直盯着她,已同方才有明显的区别,那眼里闪动的光芒似晨曦而来,荡尽黑夜的一切伪装。
楼镜心底直望下沉,心想,这人认出她来了。
那侍从嘴唇微启,似乎要说话。
楼镜沉不住气,骤然掣剑,若是等这侍从说出她的身份来,再要出手就晚了,虽说自己打不过这一对男女,但抢占了先机,至少也得两分利。
楼镜剑气一荡,逼得勉强两人防守,便即抽身后撤。
上猛力后退相避。
男人如影追至。
这男人剑招凌厉狠辣,使得也是正阳剑法,却远非曹如旭所能及,功力更是深厚精湛。
楼镜心知,若是与人正面相抗,她必然不是对手,这干字决便用不得,只能已坤字诀以柔克刚,取巧对敌。
正好她夺来的这把剑也是专为习练坤字诀的。
男人重剑一压来,楼镜持剑抵拦,长剑似柳枝弯折,剑锋绕过重剑,向男人下巴袭去,这一击,剑势莫测,攻敌所不备。
这男人一诧之下,下巴往后一仰,虽躲了过去,这长须却被楼镜割了一绺下来。
那女人见状,咯咯直笑,“曹老二,一把年纪,给个小姑娘割下一段胡须,羞也不羞。”
男人摸了摸下巴,脸色阴沉,“干元剑法。”
“楼镜,果然是楼镜。”那侍从目光一亮,叫道:“二爷,蛇姬姑娘,她就是楼镜!”
众人尽皆变色。蛇姬说道:“哟,这小妮子不是给干元宗关在黑牢里么,怎么跑出来了。”
这曹老二嗤道:“我看她这模样,八成偷跑出来的。若不是心中有鬼,跑什么,只怕这小妮子真与姓沈的有勾结,说不定她知道姓沈的藏身之地,蛇姬,先拿下她。”
“她要是知道,何必跑这来。”蛇姬慢悠悠说道。
“你是说……”曹老二知晓楼镜身份后,已不跟她客气,一把重剑挥舞,剑身震颤似蜂鸣,这十层功力,楼镜只是持剑一拦,已觉得五内一震,似被铁锤当胸一擂。
那蛇姬素手一翻,射出一枚铁莲子,楼镜才从曹老二手剑下躲开,被这铁莲子封住去路,楼镜长剑一挽,将这铁莲子一剑两半。
楼镜到底初涉江湖,阅历不足。
这铁莲子被一剑切开,里面迸射出七八枚细小铁珠,往外迸射,这一下,猝不及防,楼镜仓促抵拦,仍被两枚铁珠射中右肩,险些拿不住剑。
防得住左,防不住右。
一侧还有个曹老二虎视眈眈,乘隙而入,一掌打在楼镜后心。